葉寧還沒來得及問，廚房就在喊吃飯了。

　　程二郎心里有無數想說的話，也只好暫時先將話咽回肚子里，扯著笑說道：“先吃飯吧?！?p>　　一家三口的眉眼官司沒人知道。

　　今天的早飯還是濃粥，程淼淼雙手捧著碗坐在矮凳上，一口餅子一口米湯，吃得可香。

　　大丫和毛蛋他們咬了幾口菜餅，就捂著肚子吃不下了。

　　在小淮山上的時候吃了太多棗子，喝了米湯后才發覺肚子有些脹，吃到一半速度就慢了下來，趙老太看見后當即罵道：“不想吃飯就別吃，也不知道到哪兒野去了！”

　　幾個小孩低著頭不敢吭聲。

　　程淼淼哼哼的咬下一口餅子，努了努臉，拼命地指向往盆里放著的那堆菜，說道：“我們去山上挖野菜了呀，阿奶記性不好要治?！?p>　　“死丫頭片子我讓你說話了嗎！”

　　“阿奶也沒讓我別說話呀?！?p>　　趙老太氣急：“你還頂嘴！”

　　程淼淼睜著雙烏溜溜的眼睛，無辜地看著她。

　　程老頭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本就因為今年收成可能更少變差的心情更差了，放下碗筷不耐煩地道：“行了你少說兩句，跟個孩子較勁傳出去也不怕被人戳著脊梁骨罵?！?p>　　經他這么一說，趙老太這才消停下來，惡狠狠地瞪了淼淼一眼。

　　這時原本狼吞虎咽的柱子忽然大聲叫起來。

　　“奶奶，我看見棗子了！他們肯定是吃棗子吃飽了！我也要吃棗子！”

　　趙老太連忙道：“好好好，都給你吃?！?p>　　毛蛋忍不住開口說道：“這是我們摘的棗子！”

　　錢氏瞪了他一眼，拍了下他的頭，擰著他胳膊的軟肉道：“那是你大哥，你分點給他吃怎么了？”

　　毛蛋蔫巴巴地低下頭。

　　程淼淼支起耳朵聽了著錢氏的話，癟了癟嘴，她對柱子哥就像趙老太對小叔，就是沒理由地好。

　　等大家全都吃完飯，小孩們就全都烏泱泱地跑去外面分棗子。

　　程家兄弟們則是都回屋休息去了，程二郎這回留了個心眼，待在廚房沒走，就發現葉寧和小周氏兩個人又包攬了洗碗的活。

　　他一直以為家里的這些活計娘都是分得很公平的。

　　現在程二郎才突然發現不是這樣的，尤其是葉寧，手上的活計就沒少下來過。

　　等她們兩人洗完碗，葉寧擦完桌子后這才發現他還站在廚房，心里感到一陣奇怪，在回房間的路上忍不住問道：“二郎你今天怎么了？”

　　轉身關好門，程二郎直接抱住她。

　　語氣聽上去十分懊惱：“對不起阿寧，讓你受委屈了。我沒想到我娘和大嫂她們把那么多的活都讓你一個人干，你之前明明都不做這些的。”

　　“二郎，我都嫁進程家這么多年了，就不要再提之前的事了?！?p>　　葉寧垂著眼睛，表情有些難過，但很快就收斂起來。

　　下一瞬，就對上了程淼淼那雙圓溜溜的眼睛。

　　小孩的眼里滿是控訴：“阿爹，阿娘難過了，肯定是因為被大伯母欺負所以才難過的！我們不要和大伯母他們繼續住在一起了好不好？”

　　這是想分家？

　　程二郎心頭驀地一跳。

　　但想到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拒絕女兒的話就怎么也說不出口，他反復地在心里問自己：再這樣過下去真的好么，淼淼會開心嗎？阿寧會高興嗎？

　　沒得到他的回答，葉寧感到有些失望。

　　她蹲下來用手指戳了戳淼淼的眉心，故意板著臉嚇唬道：“小孩不許管大人的事，知道嗎？”

　　“但阿娘的事我可以管?！?p>　　程淼淼仰著臉，抓住她的手指，嗓音綿軟：“我是阿爹阿娘的小孩，我當然要管你們的事呀！我還要讓阿爹阿娘住上大房子，頓頓都吃飽，不生??！”

　　離開這里！

　　我，當山神，養活你們！

　　小孩努力地用小手比劃著未來的大餅。

　　程淼淼在心里嘆了口氣，人類喲，真是太脆弱了，她的蠢阿爹阿娘要是離開了她可怎么辦喲！

　　這一瞬間程二郎的心就像是忽然被什么東西活生生擊中了似的，軟得不成樣子，只想把乖女兒抱起來舉高轉圈，再親上兩口。

　　又在看見她腦袋上纏繞著的紗布時，像是瞬間被冷水澆醒。

　　他沒辦法忘記，害得女兒變成現在這樣的人是他娘。

　　葉寧揉了揉淼淼的腦袋，小心翼翼地避開她受傷的地方。

　　大抵是被揉得實在太舒服，也有可能是早上消耗太多力量了，程淼淼眼皮忍不住耷拉起來，居然就在阿娘的懷里，被她呼嚕地揉著頭就睡著了。

　　注意到這點的程二郎啞然失笑。

　　不愧是我的女兒，真厲害。

　　他在心里夸完，這才上前對葉寧說道：“我來吧?！?p>　　說著就將淼淼抱起來放到床上去睡，順便幫她把薄被撲上。

　　程二郎這才扭頭看向葉寧。

　　見她仍不理會自己，可憐巴巴地道：“阿寧，我們等秋收后行不行？”

　　那么大個的人做出這樣一副眼巴巴的懇求表情，倒像是葉寧從前在縣城里見過的大狗，每次犯了錯都是這樣看著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