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38)
“出去把門帶上。”
走到門口的岳凌,聽到晏冉這一句,回頭看了她一眼。他哪里這么被人支使過啊。
但還是乖乖的把門給帶上。
——
這天晏冉很晚回來,幾乎快到十一點了。
打開了客廳的小型燈,她裹著一身寒氣,一邊走一邊推掉外衣,低著頭,沉思著。
她站了很久,久的好像都快和黑暗融為一體。
直到臥室里面?zhèn)鱽韯屿o,傅霽穿著睡衣走了出來,他看起來好像也還沒有睡。
“晏哥?”傅霽眨著眼。
青年僵立在原處的時間有些太長了,讓他感到不對勁。
晏冉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像往常一樣自然的走過去,抱住了傅霽,親了親他的下巴,“這么晚了怎么還沒有睡?”
她把聲線放得很低,尾音柔滑,傅霽低頭吻了吻晏冉的臉,手臂緊勒著纖細的腰肢不放。
低沉地聲音帶著純碎的溫柔:“我在等你回家。”
空氣寂靜了幾秒,傅霽對上了晏冉的目光,很復(fù)雜,又好像染上了笑意,她摸著傅霽依舊柔順的長發(fā),什么都沒有說,但是動作卻表明了她現(xiàn)在此時心情不錯,很顯然特別受用傅霽的話。
洗完澡熄燈,晏冉躺在床上,中間的枕頭早就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兩個人貼手臂,傅霽可以感受到那暖烘烘的體溫。
晏冉也仿佛覺察到什么,很自覺地把腳伸過來放在他小腿間,替他暖著冷冰冰的身體。不多時,晏冉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原本應(yīng)該閉著眼睛的傅霽此刻睜著眼,他身體沒有動,腦袋轉(zhuǎn)到了晏冉的方向。
晏冉已經(jīng)睡熟了,蒼白而漂亮的五官朦朧地浸泡在黑夜里,倒像什么油畫,溫?zé)岬耐孪⒙拇蛟诟奠V臉側(cè)。
傅霽的眼神過分冷靜。
隱約間,他很敏銳的察覺到晏冉的情緒有一絲不對勁,就比如剛才的親吻,一般晏冉回來的時候都會親他的嘴角,可是剛才,她只是親了他的下巴,那個親很敷衍。
身上的溫度變暖,可是他眼底的情緒,卻比冬日寒咧的冷風(fēng)都要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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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冉每次休息,都會陪傅霽出去玩,沒辦法她工作實在是太忙了,一個月下來也休不到幾天假。
傅霽喜歡畫展,幾乎有大師的畫展他都會去看上兩眼。
傅霽喜歡看恐怖電影,喜歡吃烤肉,晏冉還了解到,傅霽喜歡吃草莓冰淇淋。
大冬天,晏冉其實不太允許,怕傅霽吃壞了肚子。
可是傅霽又實在堅持,于是晏冉還是同意了。
烤肉這種東西,傅霽喜歡人多的地方,就是上次兩個人見面時的偏僻小角,她問過傅霽,為什么喜歡這家烤肉,傅霽說那家的烤肉味道不錯。
于是,晏冉?jīng)]有再問,帶著傅霽去了。
哪怕她并不覺得那家烤肉有什么不同,衛(wèi)生環(huán)境也不好,人多,煙多,聞著都嗆鼻,但是她還是帶著傅霽來了。
晏冉強忍著快要發(fā)作的潔癖,用濕巾捂著鼻子,過了一會兒才好一些。
她沒吃多少,只有當(dāng)傅霽親自烤了,她才會動動筷子。
待了一段時間,晏冉的臉都紅了,不知道是被熱氣熏的,還是被煙氣嗆的。
等傅霽吃完,晏冉結(jié)完賬,才離開。
一到外面呼吸新鮮的空氣,哪怕是冰冷的,晏冉都感覺好受了不少。
“晏哥不喜歡吃烤肉對嗎?”傅霽突然問。
晏冉臉上的溫度被風(fēng)吹散了,只剩下了一片蒼白,“沒有,烤肉挺不錯的。”
傅霽停了下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晏冉,咬字清晰:“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晏哥你沒有必要騙我,我不喜歡被欺騙的感覺。”
晏冉的呼吸聲好像在某一瞬間停滯了——仿佛錯覺似的,很快她就恢復(fù)了那種輕、勻、沉穩(wěn)的呼吸的頻率,回答傅霽的聲音很沉、很穩(wěn):“我沒有必要騙你。”
不喜歡是一種感覺,會改變,也會因為另一個人而輕易的去嘗試,晏冉的確不喜歡這種寒酸貧窮的小地方,可是如果是傅霽帶她過來的,那么不喜歡也會變成喜歡。
傅霽盯了她半響,微笑起來,勾起唇角,只是那只充滿柔情的雙眼好似冷了下來,可是如果仔細一看的話,又仿佛是錯覺。
這家烤肉店很偏僻,巷子太小,晏冉的車完全開不進去,還要走一段路,很倒霉的事,路走了一半,下雨了。
兩個人迅速的跑到旁邊的屋檐下躲雨。
紛紛揚揚的雨絲從天而降,落在青石板鋪就的路面之上,地面漸漸濕滑,石板縫隙間的斑駁青苔,變得愈發(fā)碧綠,墻角叢生的青草掛著晶瑩的雨珠,又瞬間滑落,草葉變得鮮亮異常,泛著幽幽的碧光,令人耳目一新。
是因為傅霽說要吃烤肉,所以兩人才會落到這么狼狽,他以為晏冉會不高興,可晏冉卻也似乎沒有要生氣的意思。
晏冉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把他身上的雨珠拍掉,說:“我今天看了天氣預(yù)報帶了傘,結(jié)果放在車上忘了拿。”
她這么說著,帶著些讓人察覺不到的自責(zé)。
傅霽的心砰砰直跳,嘴也不如平時利落了,張張合合,最后干干巴巴的說:“如果不是我硬要吃這家烤肉,也不會這樣,你不怪我嗎?”
晏冉感到好笑似的,竟然耐心地回答:“今天本來就是帶你出來玩的,當(dāng)然主要還是要讓你玩的開心,怎么會怪你呢?”
傅霽的瞳孔震了一下,他冷靜的同時又手無足措,呆呆地站在晏冉身邊一起躲雨。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晏冉問:“你有想過開畫展嗎?”
傅霽怔住了,舌尖先是點過上顎再平整地放下,喉嚨里堵著幾個字在傅霽口中反復(fù)滾動。
然后目光上移到那張蒼白的臉。
“你覺得我可以嗎?”
他的畫風(fēng)過于黑暗,很少有人能欣賞,他也沒有想過和別人分享,所有的畫都堆積生灰了,都沒有第二個人去看過。
晏冉?jīng)]有明說,她還是那股漫不經(jīng)心地,又帶著點笑意,“如果你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