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靜靜地從云海里穿過，嘻嘻哈哈的聲音吸引了高空中的雄鷹。
巫芒腦袋青筋直冒。
他沒想到看上去瘦弱憂郁的溫裕，居然是個話癆。
楓燃就愛胡鬧，加上一個溫裕，她倆這幾天快把飛舟給拆了。
楓燃道：“你有要去的地方嗎？”
溫裕雙手合十：“四海為家浪跡天涯。”
變成光頭他好像以后自動解鎖了和尚模式。
“我們去無悲寺玩吧！”楓燃興奮道：“看看那些大師和你有沒有共同話題。”
溫裕摸摸腦門道：“我去向他們討教如何長頭發嗎？”
兩人話落便開始哈哈大笑。
巫芒：“……”明明這里面他最年輕。
說到無悲寺，巫芒想起了一個事。
“你們想去無悲寺嗎？”巫芒問她倆。
楓燃雙手合十說：“四海為家浪跡天涯。”
溫裕也附和道。
巫芒閉眼忍了忍這倆臭味相投的。
“那我們就去無悲寺。”巫芒拍板決定。
楓燃和溫裕當然沒有問題。
“去無悲寺干啥？”楓燃回神問巫芒。
看她腦子終于上線了，巫芒松了口氣。
“宗門剛剛送來消息，帕尼群山深處有邪教作惡。”
楓燃疑惑道：“邪教？那跟昆侖巔有什么關系？帕尼群山是無悲寺的管轄范圍吧？”
巫芒說：“無悲寺向各宗發了求援令，犧牲兩個化神期大師，無悲寺弟子傷亡慘重，附近普通村民也死傷眾多。”
“這么嚴重！”溫裕震驚道，“什么邪教能把一個大佛寺逼成這樣。”
漠北佛教盛行佛修眾多，無悲寺更是眾佛寺之首，是能代表漠北的頂尖勢力，其地位不亞于昆侖巔在北境的地位。
“邪教名永生，教義是渡厄今生，長盛不衰。”
“永生？”楓燃覺得很荒謬，“神仙都沒辦法永生，一個小小的邪教也敢喊出來這樣的口號？”
溫裕有點疑惑地看了看楓燃但沒說什么。
巫芒道：“具體情況不清楚，但已經有很多門派派去了支援，昆侖的支援隊伍昨天剛到。”
楓燃說：“各大門派的實力不容小覷，那邪教也敢硬剛？”
巫芒看著楓燃的眼睛說：“他們復活了死去的人，并且讓他們成功入道，入道之人殺死無數次都會再復活，短短幾個月時間作惡無數。”
楓燃眼皮子不停地跳：“不是吧，這又是什么新鮮玩意？”
難道又是法則碎片天災雛形？
越想越覺得像，楓燃苦著一張臉，這還沒玩幾天呢，她一棵小樹怎么就成勞碌命了？
這到底是個什么法則楓燃還是得去現場看看，鴻蒙時期眾神掌握的法則五花八門什么都有，在當時可能不算什么，但放在現在真的會引發大災難。
于是幾人果斷朝著無悲寺而去。
………………………
群山連綿，霧靄茫茫。
水珠滴答滴答自巖石間落下，激起一片漣漪。
幽深的巖洞里傳來一聲重重的嘆息。
古老的祭壇周圍燃著銅綠色的油燈，祭臺中央浮著一個巨大的青銅棺槨。
面容虔誠的信徒跪在地上，狀若癡狂。
棺木下躺在祭臺上的耄耋老者華發變黑，皺紋舒展，佝僂的脊背重新挺直，片刻長長吐出一口氣來，長辭人世的眼睛重新睜開。
只是那雙眼眸，仍然渾濁。
……………………………
“楓燃！小師叔！”
楓燃和巫芒聞聲看去。
正是常源遠遠地朝他們招手。
看到故人楓燃高興極了也向他擺擺手。
飛舟降落在無悲寺內。
“沖擊化神成功了？”楓燃急不可耐地跳下船，跑到常源跟前興奮道。
常源驕傲道：“那可不，我這么天才怎么可能失敗？”
楓燃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你，恭喜你，記得請客吃飯！”
常源“嘶”了一聲：“我就知道你該說這句話了，你這大半年上哪兒玩去了，把我小師叔也拐跑了。”
巫芒和溫裕正好走過來。
楓燃驕傲道：“向你介紹一下我新認識的好朋友！溫裕！溫醫師！”
然后扭頭跟溫裕說：“溫裕這是我的好朋友常源，昆侖巔真傳弟子。”
常源盯著溫裕的腦袋看了一眼，友好道：“溫醫師你好，我是常源。”
溫裕溫和地笑笑，頂著大腦門很有佛相。
“尊上你好。”
世人一般稱呼修仙之人為尊上，溫裕并沒有顯露修為的意思。
常源忙道：“不敢當不敢當，叫我常源就好。”
“唉唉別在這客氣了，情況怎么樣了？”楓燃問常源。
常源說：“我也是前天才到的，這幾天無悲寺不讓進山，他們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那么多高手，前幾次交鋒因為沒有做好準備結果都不太盡人意。”
巫芒：“昆侖是哪位師長帶隊來的？”
常源苦著臉說：“我師尊。”
楓燃聞言笑道：“怎么？不喜歡師尊來？”
敬序仙尊怎么說呢，這個人，沒有什么別的毛病，就是特別護短，常源都化神了，敬序仙尊還總是把他當小孩子看，不放心這不放心那，即使常源都自己在外面浪的飛起了，回到敬序仙尊的跟前還是得做小乖乖。
這讓一向以高手前輩自稱的常源很沒面子。
常源“哼”了一聲道：“你就知道刺我，把我小師叔拐走半年多都不帶回來的，良心不痛嗎？”
楓燃表情震驚到夸張：“你不知道嗎？你小師叔是自己跟我走的。”
話落楓燃戳戳在一旁跟別人說話的巫芒道：“對吧？”
巫芒聽了一耳朵他們說話，隨口回道：“對。”
常源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好男兒志在四方，怎么能限于兒女情長？”
楓燃笑嘻嘻地說：“所以他和我去浪跡天涯了。”
常源噎住不知道該回什么，于是立馬揭過話題：“聽說了嗎，蓬萊島也來了。”
“紀師兄也來了？”楓燃果然注意力果然轉移了。
“當然，沒有。紀昉現在可是蓬萊島大紅人，蓬萊可舍不得讓他出來。”常源遺憾道，“他自由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復返了。”
紀昉在發明上很有天賦，自從飛舟之后又整出了不少新奇玩意兒，蓬萊島這幾年的發展速度飛快，就連別的門派也受了不少好處和啟發。
所以紀昉一般都被關在門內繼續他的發明大業。
楓燃真慶幸當時強制給他印了一個神識印記。
“不過這次蓬萊島帶隊的是華玲長老和武常長老，華玲長老還問你來著。”常源說，“去見見他們嗎？”
這幾天各門派和無悲寺在研討戰術，因此都留在寺內，相對來說比較方便走動。
“武常長老居然答應和華玲長老出任務？”楓燃驚奇道。
因為武常沖動暴躁，華玲總愛罵他，武常說不過又打不過，所以很討厭和華玲一起出任務。
海獸潮那次他出關正意氣風發的時候，沒想到還是被華玲按著打，回去自閉半個月又閉關了。
他倆讓人啼笑皆非的恩怨當初楓燃聽了不知道多少。
杏色院墻，青灰殿脊，古木參天，香煙繚繞，處處透露著莊嚴肅靜，讓楓燃這等鬧騰之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
直到一個清脆的女聲打破平靜。
“楓燃！”華玲眼睛一亮，“你居然來了！”
楓燃一進院里華玲就看見她了。
“華長老別來無恙？”楓燃笑嘻嘻道。
“無恙無恙。”華玲擺擺手，高興道，“我道你是昆侖弟子，當初沒敢硬留你，沒想到你居然沒有師門，要不要考慮考慮來我們蓬萊？”
“搶人當著我的面搶，這么囂張？”敬序仙尊剛踏出房門就聽見華玲毫不掩飾的聲音。
“良禽擇木而棲，人家又不是你們昆侖的人，憑什么不讓搶？”華玲抱著胳膊道。
“她怎么不是我昆侖的人了？親友皆是昆侖人，她自然也是。”敬序仙尊慢悠悠地說。
“你怎么不說惘然是蓬萊的？他可是蓬萊出身。”華玲立馬回嘴。
“怎地波及到貧僧了？”青年和尚也探出頭來。
然后和溫裕對視了一瞬。
“這是哪家的小師傅？”溫裕摸摸頭疑惑道。
楓燃哈哈大笑道：“他不是，他就是沒有頭發。”
溫裕白了楓燃一眼，像模像樣地雙手合十道：“怎么不能是？佛在心中，誰都可以是。”
惘然大師贊許道：“施主頗有慧根！”
惘然的正要說什么，目光卻突然停留在巫芒身上。
敬序仙尊似有所覺，半開玩笑插嘴道：“不會吧，看上我們楓燃不說，現在還看上我們祖師的關門弟子了？”
惘然聞言移開目光，笑笑道：“昆侖當真人才輩出。”
“無悲也不差。”敬序仙尊客氣道。
華玲挑了挑眉在楓燃、巫芒和惘然之間來回打量。
“有如此多天之驕子乃我界之幸，阿彌陀佛。”惘然感慨道，“這邪教翻不出什么大浪。”
“是啊，小源，帶師弟師妹們先去休息吧。”敬序仙尊慈愛道，“遠道而來想必很勞累，先調整狀態，旁的事再說。”
于是常源帶著幾人回了昆侖的住地。
溫裕跟楓燃并排走，小聲道：“這些大宗門的人說話一套又一套的。”他好歹也活了千年，當然看得出其中言語機鋒。
楓燃無所謂道：“沒什么別的意思，大人物都愛這樣，說三分藏七分，一天不打嘴炮受不了。”
“還好我當時拒絕了拜師。”溫裕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
“拜師？誰要收你啊？”楓燃好奇道。
“丹心門，現在還有這個門派嗎？說起來這都快千年了。”溫裕語氣中充滿了懷念，有一種很滄桑的陳舊感。
若沒有厄獸，他應該早就成為懸壺濟世的神醫，然后以醫證道渡劫飛升了。
雖然楓燃年紀也不小，但她很少懷念過去，她覺得懷念過去說明生活不盡人意，未來并不光明。她一直耿耿于懷反復回憶的從來只有吃過的虧走錯的路。
但即使現在不怎么好，她也不愛想過去的事，生活是向前看的。
“嚯，丹心門，那不就在無悲寺旁邊嗎？漠北藥宗第一。”楓燃思考了片刻詫異道，這么巧嗎？今天一天見得門派快比一年多了。
“這么巧嗎？”溫裕也覺得很巧。
但無巧不成書，世事就是這么有意思。
“可以去探一探的。”楓燃壓低聲音說，“反正現在也不進山，看看你潛在的師門。”
溫裕聞言眼睛一亮：“我早就聽說這些藥宗實力雄厚了，我們去他們藥田走一圈看看！”
現如今溫裕沒了厄獸束縛又重得了一身修為，行動幾乎是報復性的隨心所欲。
所以她倆趁著月黑風高偷摸進了丹心門的后山藥田。
楓燃在旁邊給他放風，溫裕就像一只鉆進大瓜地的猹一樣，稀罕這個稀罕那個，半夜的時間把藥田里的草藥都憐惜了一遍。
當然好歹溫裕是個很正派的人，不會去做那些雞鳴狗盜的事，他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楓燃對草木有天生的親近，能感覺到這些草藥都被照顧的很好，生機勃勃靈力充沛，它們反饋出來的靈力純凈溫和，主動向楓燃聚集去，因此楓燃在外面站半夜放風也絲毫不累。
待到東方既明之時，溫裕心滿意足地跟著楓燃離開了。
“哎，這大宗門就是好。”溫裕感慨，“我在人間行醫千年都沒見過這么多好東西。”
因為怕厄獸引發災難，所以他向來不會在一個地方久留，施救也不會收取太多費用，千年間一直是踽踽獨行四海為家，所以他雖然神負醫者心醫術高超，但草藥這方面一直比較欠缺。
“其實可以考慮考慮做個客卿的，教教弟子，接個任務，照顧藥田，如果你想要停下流浪的生活，這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你展露修為和醫術。”楓燃道，她看得出來溫裕眼中深深的遺憾與不甘。
溫裕沉默半晌，燦然一笑道：“還是算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游歷天下懸壺濟世本就是我的夙愿。如今天下何處我去不得？往日受制于厄獸，我沒能好好看看沿途的風景，沒能好好體會遇到的人物，如今，也該是去繼續未竟事業的時候了。”
楓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了胸膛下那顆鮮活跳動的心臟，以及歷久彌堅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