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三人眼下皆是烏青一片。鹿嬋忙著阿杏的后事，一夜思勞，尹慈與練采真商討千機瓶中的怪物，但缺乏線索，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讓他教她魔族心法入門，她的體質已經完全修行不了仙法了。

　　練采真并不驚訝她想修魔，只是問她將來如何與驚鴻和辭柯交代。尹慈倒是不在乎，能力是自己的，要怎么用也是自己說了算，縱使她成魔，本心也不會有半分更改。師父師伯豁達，只希望她健康活著，不危害世間，可是她希望自己更有能力，能夠為世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不是連自保都要等自己徒弟來救。

　　她想等所有事情結束后，去看看如今的妖魔界是否如練采真說的那般民生安定，看看心中的奇女子槐君——父親那時想要感化群妖眾魔卻慘遭失敗，她從小便想讓妖魔界如人間一般富饒和平。沒想到，槐君竟然真的做到了。

　　于是，她在聽著練采真講了一個時辰魔族心法后人都傻眼了，“沒了？”

　　“徒弟已經竭盡所能講的如此詳細了。”

　　“你在魔族是不是只算個小嘍啰呀，”尹慈長嘆一聲，“什么心法啊，就這么一點兒，每句話我都聽清楚了，這組合在一起是個什么東西啊。”

　　練采真聞言，若有所思道，“師父從前授課也是這般講的，可能那時，師父什么仙法都融會貫通了，自以為說給徒弟的便是最簡單的，那時師父總覺得是徒弟沒有認真學，如今倒是反過來了，徒弟思慮不周，以為這些最簡單的師父能馬上心領神會。”

　　聽聞此言，尹慈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她以前怎么能這么教徒弟啊，現在倒好，報應來了，練采真自以為把最簡單的講的足夠詳細了，可對她而言，這知識就是不進腦子啊，“你別一口一個師父的喊了，你是我師父行了吧！”這實在太窒息了，他現在一喊她師父，她就想回去問從前的她到底怎么教徒弟的。

　　只是眼前的人倒是不開心了，他也不看她，只是耷拉著眼皮，一副她欺負了他的樣子，說的話卻并不如他看起來這么溫順，“你把我忘了也就算了，還不讓我喊師父了？”

　　“我……”尹慈有些心梗，可是這時候也不能把徒弟惹急了，她猶豫說道，“好徒弟，要不你給我找本入門的書，我看不懂的再問你，你也不想看，看為師這么弱小又無助吧。”

　　練采真從袖中摸出兩本書遞給她，“徒弟想的。”

　　想什么，尹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現在一門心思只有魔族心法，見練采真還給了本妖族心法入門，頓時開心了不少。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體質能學哪個，只要心法能學進去了，總還是能夠修煉的。

　　“那樣就只能呆在徒弟身邊了，可是師父會難過。”

　　他的低語并沒被尹慈聽到，她專注地翻看魔族心法，不再理會他。

　　此時鹿嬋簡單地說了一下阿杏口中的“王家村”。

　　王家村距離都城不過三十里路，村里有個湖，村民農耕之余也會打漁補貼家用。有個農戶每隔三天就會趕著驢車進都城賣魚，長公主府這兒也算常客，因此負責采購的侍女時常看見他。約莫半月前這農戶便不再來了，侍女習慣了買王家村的魚，又去城東城西問了一圈，只找到個賣菜的，那人說王家村的湖怪異，既沒瞧見死魚浮在水面上，幾張大網扔下去又什么都撈不到，往日還能見到湖面上有氣泡，時不時有魚兒吐氣，現在只能看見平靜的湖水。

　　侍女回來便將事情說給了鹿嬋聽，此事必有蹊蹺。阿杏跟了鹿嬋四十年，從小耳濡目染也算踏入了修煉的行列，只待明年棲梧大比就去爭取內門的名額。為了鍛煉阿杏，鹿嬋便派她去查明此事，若是小精怪，打得過就打，若是大妖魔，必須馬上回來告知她。阿杏去了之后每日都給鹿嬋飛鴿傳信，前兩日還說王家村的人冷漠，不愛說話，后來又說村民淳樸樂觀，想要多待幾日，還說湖里有魚，只是村民不想捕撈。前日她傳來的信件是希望她去王家村游玩，感受鄉土風情。

　　“阿杏與我一樣不愛出門，我當時只以為她是被王家村的景觀與人文吸引住了，并沒有發現其中的反常。”

　　“她傳回來的信件，字跡是一樣的嗎，有沒有奇怪的印記或者味道呢？”

　　鹿嬋讓侍女將信件拿來，侍女拿來約十個信封，尹慈隨手拿起一個，剛拆開便有腐臭的氣味從中散發出來，練采真奪過那信封，將一封信抽了出來，幾人都被這怪異的味道熏到了。練采真見狀，施了個法術，封住了幾人的嗅覺。尹慈湊近了去看，信紙上幾行娟秀的字跡正在陽光下慢慢融化，黑色的筆墨歪歪扭扭地蠕動著擠在了一起。

　　拆開另外幾封信，字跡也是很快就要消失。

　　剩下最后兩張信，也就是阿杏最早發出的兩封信時，尹慈讓練采真解開她的嗅覺。他一臉難色的搖頭，“徒弟知道師父想法，前面八封信的味道徒弟都聞過了，日期每往前一天，味道就愈加腐爛難聞。”

　　“罷了，你拆開吧，前兩封阿杏還在說王家村的人冷漠，那時應該還沒有遇到危險。”

　　果然，最早的兩封信連信紙都和其他的信有所不同，那些字也沒有再融化，練采真將信紙遞給尹慈，“這兩張沒有問題，那幾張信紙被蛤蟆舔過，上面有一些粘液，徒弟不愿師父碰到。”

　　此話一出，鹿嬋旁邊的侍女連忙告退跑了出去，就連鹿嬋也皺了皺眉，“蟾蜍是五毒之一，為何我們之前拆開時沒有中毒，而且那時并沒有這種氣味。”

　　“這幾封信都沒有毒，我也覺得奇怪，至于氣味，應該是第一次與空氣接觸后開始腐臭的，只是鹿嬋姐將它裝回了信封，所以未曾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