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宗主之命
“好,那就交給你了。”
沉了片刻,聶衍塵抬手揉上涂念的腦袋。
這一說一應,看似有些兒戲,然而事實上對于涂念豪邁的發言,不止聶衍塵,在場剩下的幾位也都持信任態度。
聶衍塵的那一沉也不是猶豫,而是種夾帶著憂慮的欣慰。
比試到今天,已經沒有人懷疑這個十五歲的姑娘,在“混”這一字上的發揮能力。
下限或許存在,但它的所屬者必不會是涂念。
次日,涂念召集起參加宗門混戰的其余三人,并將楚秋容的傷情與他們知會了聲。
“總之情況就是這樣。本屆比武人才濟濟,我們積雪要取勝,顯然只靠硬實力是不行了,要制定更加有針對性的計劃。”
敲著墻面上掛著的自制小黑板,涂念對桌對面的幾人道。
“所以,是什么計劃呢?”
搞不懂她為什么要指著那塊從后院掀下來的樹皮大講特講,宋承明選擇用一個實際性的問題,表示他正在認真傾聽。另外的遲文昭和秦安雖沒出聲,但神情也是十分專注。
看到三人并沒有因為楚秋容出的狀況而動搖,反而更有干勁,涂念心中大大地安慰了一番,旋即同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與大家剖析起了宗門混戰的規則內核并加以設計。
她說得細,三人聽得也細,如此一講,就是一整天。
小會開到傍晚,幾人總算騰出了些時間吃晚餐,飯后大家本來打算再梳理一下計劃細節,恰逢聶衍塵那邊來了消息,讓涂念過去一趟。
涂念怕是楚秋容又出狀況,便把手上的事兒一擱,火急火燎地趕了過去,一進門卻只看見聶衍塵獨自坐在房內,形單影只的背影對著門口,望向窗外的側臉透露出幾分孤寂。
涂念一怔,但也只是眨眼的功夫,聽到腳步聲的聶衍塵已經把頭轉了過來,臉上的笑一如初見他時那般,紳士中帶著些神秘,如今或許還多了些溫柔。
“徒徒來啦,快坐。”
桌上一早泡好了茶。他招呼涂念入座,把茶給她斟上,不論從神態還是動作都與平日里一般無二,但涂念看著,卻總莫名覺得落寞得很。
落座捧起茶杯啜了口,涂念按捺住心頭那縷酸澀,面色如常地問道:“師父這個時間找我,是二師兄狀況不好嗎?”
“啊,沒有。”
聶衍塵似乎有些走神,聽她問便下意識地應了聲。反應過來后,他笑笑補充道:“其實應該說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好才對。”
涂念眼睛一亮,“怎么說?”
聶衍塵道:“破魂劍法的厲害之處,就在于這‘破魂’上,人分三魂七魄,其中胎光、爽靈、幽精為三魂,有一魂得破,體內陰陽便會失衡,對人體造成極大的傷害。”
“今日我與南楓為秋容渡靈力療愈,發現那劍法是傷在了他的一魄上,而并未傷及魂。這樣一來不用半月,他的身體就能完全恢復了。”
“如此甚好!”涂念展顏道:“這么說的話,那二師兄明日,是能再多出個幾分力了?”
“這個嘛,哈哈。”聶衍塵干笑兩聲,“可能不成。”
“……”
涂念笑容僵住,之后默了陣,端著茶杯的手往桌上一擱,垂下眼皮嘟囔道:“倒是先說重點啊,害人白高興一場。”
那副委屈巴巴的神情看得聶衍塵一陣好笑。
探手給她把碎發撩到耳后,他問:“所以,你的作戰計劃交流得怎么樣了?還順利嗎?”
“原來師父是要問這個啊。”
涂念“唰”地抬起頭,“挺順利的,師兄師姐都很積極。”
說到這她朝聶衍塵彎起眉眼,打趣道:“反正比師父您是積極多了。”
聶衍塵抿唇,“是嗎,那實在是太好了。”
糟!說錯話了!
看到他眼中明顯一黯,涂念整個人立時繃緊了身體。
而后當她大腦飛速運轉,考慮著說點什么能挽回氣氛時,聶衍塵卻先她一步,忽然開了口,“其實這些事,我本都不想叫你們操心的。”
聶衍塵緩緩摩挲著指腹,道:“我的弟子,要做的就是認真修煉、好好生活,甚至也未必要去修煉,只要你們的日子過得快樂,不論積雪的聲譽如何,那都不重要。我原本是這樣想的。”
繃直的身體一滯,涂念轉而顰起眉,“師父……”
聶衍塵有些無奈地笑笑,“只是我卻忘了,作為積雪的一份子,我的弟子們,也會為有一個這般不爭氣的師父而惆悵,為宗門的落魄而感到羞愧。”
不是這樣的。
聽著他沮喪的聲音,積雪的過去,以及他是如何被迫坐上了宗主的位置,那些伯湫說過的故事,在涂念的心頭一遍遍閃過。
落魄,為了讓積雪不再卷入爭名奪利的戰爭。
不爭,為了給宗里的弟子們一個完整的,他失去了的青春。
比武這些天,他是以怎樣的壓力看完了一場又一場的比試?
心頭發酸,涂念捏緊了拳頭,她想要插上句話,可聶衍塵還在繼續說著。
“所以之前有南楓為我承擔宗里的瑣事,現在又要小四你們替我承擔比武得勝的壓力,而我一直想避免的,反倒一一應驗。”
“積雪成為眾矢之的,秋容受傷……說實在話,我實在不知道我這個宗主,亦或是師父,做得到底有什么意義。”
“不是這樣的。”
出聲打斷他,涂念伸過手,心疼地將他攥得發白的手指揉開放在手心,吸了吸鼻子,“師父,不是這樣的。”
握著聶衍塵的指尖,她想安慰、想開解,可想到原著只將他寫作一個無能的擺爛宗主,以及旁人對他的誤解,心里便難過得很,她嘴張了幾次,又不知該如何拿他的隱忍和偉大,去掩蓋那樣腌臜的揣度。
終于,還是聶衍塵說話。
“小四你還小,或許不會懂。我說這些,也不是想要你安慰。”
他說著輕輕將手指抽出,隨后把整只手掌附上涂念的手背。
他的手心生著常年握劍而磨出的繭子,觸在皮膚上,粗糙而溫暖,像一位父親的手。
涂念幾乎是瞬間濕潤了眼眶。
“我知道小四你很在意此次比武,但比起宗門聲譽,你們才是最重要的。因此明日不論輸贏,我要你們能夠毫發無損地回來。”
對上她泛紅的雙眼,聶衍塵說:“這是宗主的命令。”

鶴白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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