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相
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屋里才有人進來。
王嫂取下她嘴里的粗布,氣喘吁吁道:“不成啊,我還沒開口呢,太太就問我事情辦妥沒有。”
“她特地說了,不要給你說話的機會,直接處置了事。”
“姑娘,這忙我幫不了你,錢我也不要,替太太辦事,只怕有命拿沒命花。”
王嫂舉著刀,往銅鈴背后的柱頭先砍了幾刀。
“這刀磨得快,就痛那么一會兒,忍著點啊。”
銅鈴的聲音幾乎是尖叫出來的,腦子轉得飛快,“不要,你去找夫人,告訴她我知道和小小姐有關的秘密,她一定會來救我的。”
“銅鈴姑娘,你別逗我了,府上誰不知道,夫人生小小姐傷了身體,這位置能不能坐穩還兩說呢,她怎么敢跟太太抗衡。”
“再說,你能有什么秘密,夫人又不是傻子,我隨便說一句,她就能信啊。”
銅鈴咬牙,太太那頭是指望不上了,反正都是死,不如搏一把。
“你去告訴夫人,小小姐是我抱出院子的,那個時候,她還活著。”
“太太逼著讓我處理,我.....我害怕,太太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小小姐是被太太害死的。”
角落里,顧今夕猛地攥緊雙手,壓抑著即將沖破胸腔的怒吼。
袖下滑出血滴,指甲嵌入肉里裂開傷口,她絲毫沒察覺到痛。
王嫂也震驚地立在原地,即便不是親孫女兒,太太怎么忍心朝無辜嬰孩下手。
棗兒悄聲走到王嫂耳邊低語幾句,王嫂點頭,開口道:“小小姐都死了,夫人再不甘心又如何,總不能為了一個沒了的孩子和太太為敵吧,畢竟,太太是世子的母親,論起親疏,世子還是會維護太太的。”
也許,盧氏下手的時候,就已經算好這點了。
就算顧今夕知道是她做的,又能如何,她沒有娘家撐腰,孤身在侯府,還不是任她宰割。
“還有,還有,”銅鈴又想起什么。“夫人生產那日,本來一切順利的,我去廚房端參湯,撞見文姨娘急匆匆地從廚房出來,夫人就是喝了參湯以后才開始見血。”
“一定是文姨娘放了東西進去,一定是的。”
“你說的無憑無據,誰信啊,說不定還是你自己放的呢。”
“不是我,就是文姨娘!夫人在閨中時,就是文姨娘負責湯水,她當了姨娘,仍舊隔三差五送湯水給夫人,那日的參湯,也是她主動去做的。”
“你去告訴夫人,讓她別放過文姨娘。”
“大姐,我都說了這么多了,夫人她總該原諒我的。求你,求你去找她。”
周樂安扶著顧今夕走出屋子,今日這場戲是她安排的,她猜到了一些,卻也聽到了意料之外的事。
后宮腌臜,連親生母親都能害死孩子爭寵,盧氏下毒手,她并不意外。
只是,她沒想到,顧今夕身邊,環繞著這么多心狠手辣之人。
銅鈴的話里,雖沒提到梁允燁,但這一樁樁都不是小事,想要瞞過他,絕無可能。
他就這樣放任著,看著顧今夕在深淵中掙扎。
這個賤男人,著實該死。
“大嫂,來日方長,你要報仇不急于一時。”
仇,肯定要報。
只是,如獅虎獵物,伺機而動才是上策。
顧今夕擦干眼淚,啞著嗓子恨恨回道:“你放心,侯府如今還奈何不得我。”
她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周樂安。
“我大哥調往鎮北軍,皇上親封為明威將軍,梁允燁看在這件事上,也不敢輕易招惹我。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我要為我的孩子報仇。”
當初,顧家敗落后,將顧何年調往西軍,正是周樂安的主意。
她想讓顧何年歷練一番,順道探查西軍的內情。
原本,她也是打算今年調他去北軍升職的,只是還沒來得及。
想來能與她心有靈犀,明白她的安排也只有皇帝了。
顧今夕眼眶洇紅,抿唇望向梅園的方向。
“你為什么要幫我?”
顧今夕審視周樂安的眼神,多了些許凌厲與懷疑。
被身邊人算計至此,她若再輕易信人,就太蠢了。
“為了哥哥和阿娘,也為了自己。”
周樂安神色坦然,“從我和哥哥出生起,阿娘為了護住我們,活得連最低等的奴仆還不如。當牛做馬,任人欺辱的日子,我們都過夠了。”
“哥哥想要侯府,你想要他們的命,咱們目標一致,何不聯手。”
“你比我勇敢,也比我聰明,我以前小瞧你了。”
顧今夕轉身推開門,走到銅鈴面前,用力扯下她的眼罩。
“夫人,夫人,您真的來救我了。”銅鈴如獲大赦,從小到大,顧今夕待她和銀月如姐妹一般,連句重話都少有,她覺得這一次顧今夕也會原諒她。
“你把孩子埋在哪兒的?”
“就在梁家老宅,是奴婢親手抱去的。”
顧今夕往前走上幾步直視她,漆黑的瞳仁如凜冬深淵,冷得銅鈴不敢對視。
“你看著我,你只有一次機會,再騙我,我親手殺了你。”
銅鈴再不敢隱瞞,抖著嗓音道:“太太只讓我趕緊找個地方埋了,奴婢不敢耽誤,就將小小姐放在,放在城北荒山上了。”
顧今夕本就四分五裂的心,被銅鈴的話擊得粉碎。
那個小小軟軟的身影,晃在她眼前。
三月的夜晚,該是多冷的天。
她的孩子,就這樣孤零零躺在山野之中,任風雨侵蝕,任豺狼啃食。
她哭得泣不成聲,悔不當初。
難怪她求而不得。
那是她的女兒,恨她,怪她,是她沒有護好她。
她是個罪人!若非報仇,當即就想隨孩子而去。
“夫人,夫人,您救救我呀,讓她放開我。”
顧今夕跌跌撞撞往外走,淚水彌漫,看不清腳下的路。
王嫂撿起粗布又塞到她嘴里。
棗兒問周樂安;“小姐,銅鈴怎么辦,放了么。”
心慈手軟,可不是周樂安的性子。
但她的確缺一個能殺人又能收拾干凈的人。
眼下,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勞煩王嫂找個地方將她關起來,迷藥啞藥盡可以用,人活著就行。”
王嫂拿著小院的鑰匙,隨便找處地方藏人不是難事,屋子背后的地窖就是絕佳的地方。
等周樂安走遠,王嫂拽住棗兒,低聲罵道:“你是要害死我嗎,說的是嚇唬嚇唬得了,現在這樣子,是真要殺人啊。”
“干娘,我家小姐聰明過人,她說的,咱們照做,絕錯不了。”
王嫂抬手作勢要打下去,棗兒做個鬼臉早跑開了。
她的丈夫孩子死于一場火災,這些年若非棗兒時常陪著,她早跟著一起去了。
罷了罷了,誰讓那丫頭叫她一聲干娘呢。
周樂安陪著顧今夕回松月閣,一路上兩人無話。
她自知多說無益,連安慰的作用都起不了。
也許,只有大仇得報,才能解開心結。
“怎么,一個個眼睛都紅著。”
銀月推開門,迎面見到梁允燁坐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