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余年看到男人的出現，臉頰“騰”的就紅了起來。

　　昨天她還義正言辭的說自己去退婚，今天就拿著男人是“未婚夫”的名頭出來懟人。

　　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也不知道他到底聽到多少。

　　顧余年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大叔，你什么時候來的啊！”

　　顧余年小跑的走到男人跟前。

　　陸封臉上帶著淺笑，“剛來不久。”

　　只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大多被濃密的胡須遮掩，只能從一雙黝黑的眼眸中，窺探到他淺淡的情緒。

　　趙康成在后面捏著輪椅把手，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們一直在衛生所里，今天陸封例行檢查雙腿，他還一大早的特意請了假來帶陸封過來檢查。

　　沒想到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就遇到了有人在衛生所大門口鬧事。

　　陸封還叫他在這兒多待一會兒。當時他還想，陸封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看熱鬧。

　　這熱鬧簡直不一般，陸封平白無故的冒出來一個未婚妻。

　　甚至，陸封還親自認領。

　　趙康成這會兒才想起昨天他見過的小姑娘，也是手上受了傷。

　　今天這場熱鬧的主角，可不就是昨天見過的那個小姑娘！

　　不是吧，難不成陸封真不是找保姆，而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想老牛吃嫩草？！！！

　　顧余年心臟撲通撲通直跳，說謊被正主抓個現行，這才真是丟臉丟到二十一世紀。

　　男人跟昨天見過的沒什么兩樣，頭發亂糟糟的，絡腮胡子占了大半張臉，只有一雙黝黑的眼睛，露出一絲笑意。

　　顧余年趕忙低下頭，不敢再看男人。

　　顧小芬傻了。

　　不是說村頭的那個陸瘸子，從來都不出門嗎？

　　怎么會也在衛生所。

　　難不成是親自帶顧余年來看病。

　　不過瞧著這樣兒，顧小芬心里頓時就平衡了。

　　這個男人頭發亂糟糟的，白頭發多的是，還廢了雙腿。這樣一個男人，顧余年嫁過去，肯定就是守活寡。

　　心里想著顧余年的后半輩子凄涼無比，顧小芬心里好受一點。

　　但也沒多好受到哪里去，周圍的人，就開始對她指指點點，說她年齡不大，就知道冤枉人。

　　顧小芬恨得牙癢癢，跺著腳推開人群跑開。

　　人群漸漸散開，顧余年尬得雙手不知道往哪兒擱。

　　“我剛才是胡謅的，你別在意。”

　　“都是我瞎扯，錢我會還你的。”

　　顧余年覺得自己活了半輩子，就算是面對那一場翻糖比賽歷史上的有史以來的神仙打架，都沒有這樣驚慌過。

　　“是你親戚？”陸封用眼神詢問。

　　“以前是，現在不是！”顧余年老實的回答。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明天去你家給你干活兒。”

　　說著，顧余年拉著顧翠華，逃也似的離開衛生所。

　　趙康成心情復雜，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才終于開口。

　　“看不出來啊，你小子！”趙康成眼神古怪。

　　“收好你的眼神。”陸封聲音淡淡。

　　趙康成再一次忍不住八卦，“老牛吃嫩草啊你。”

　　陸封不吱聲。

　　趙康成更加受到驚嚇，難不成真被他說中了。

　　陸封眼眸更加黝黑深沉。

　　“保姆。”

　　“嘶——”趙康成長長的吸了一口氣。

　　老同學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

　　……

　　離開衛生所半晌，顧余年的心臟，還在撲通撲通的狂跳。

　　等鉆進了熱鬧人群絡繹不絕的人群中，她的情緒才平復下來，恢復了平淡。

　　現在她們娘倆渾身家當只有六毛九分錢。寄宿在磨房里。

　　鍋碗瓢盆樣樣緊缺，更別談能吃上什么好東西。好在顧翠一直過慣了苦日子，瞧著磨坊里有一些碎裂的陶片，撿了合適的洗干凈，當做鍋和碗。

　　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肚子里饑餓叫囂的聲音一刻不閑的從未停歇。

　　雖然已經發放了政策，下戶了五六年，市場上早就不再禁止買賣東西，但市面上的物資仍舊緊缺。倘若要是買布料米面肉食的話，還是供銷社那邊更充足。

　　好在現在已經是春天，正是溫度回升的時候，他們娘倆穿的雖然并不是很好，但現在保暖暫時不需要花費其他的閑錢去購買布匹和衣裳。

　　附近村子里的百姓們靠山吃山，偶爾會有人獵到獵物，順手就拿到市場上售賣，倒是比去供銷社買豬肉更便宜。

　　不過肉食類的東西對于顧余年來說，依舊昂貴，也只能有肖想的份兒。

　　其他人賣的東西大多數是自家種的菜。但農村里的人，哪一個會缺少幾把青菜。賣得最好的，還是油鹽醬醋，衣服鞋襪等必需品。

　　顧余年在集市上轉了一圈就知道鄉場上的農產品，多數賣不起好價錢。但偏偏也是這些東西，擺攤的更多。就算如此，也不妨礙附近十里八村的人來趕場。

　　集市上的氛圍挺好，但顧余年兜兜轉轉了兩圈，竟然沒有買到她想要的便宜的主食。便忍不住低聲說道，“難不成就只有買稻子了嗎？”

　　如果買上一斤稻子，最多能吃上一周，錢卻沒了，她們的未來的生計都成問題。

　　她在集市上確實有見到有人在賣沒有磨好的稻子，只不過數量非常少，價格當然是比供銷社的大米便宜許多。她揣她捏了捏兜里的六毛九分錢，最后還是把目光從稻子上挪開。

　　顧翠華瞧著顧余年的模樣說道，“要不咱們就買一點稻子回去加點野菜。也能吃上好一陣兒。”

　　她其實是心疼顧余年，這些天顧余年都沒有真真正正的吃上一頓。

　　顧余年卻笑著說，“媽，這錢可是我掌管的。當然是我說買什么就買什么。”

　　“這可不是春天嗎？田埂上的野菜多了去，咱們真要沒東西吃，還能去田埂上挖些野菜回來煮著吃。咱們磨坊靠著河，指不定運氣好，能從蘆葦叢中摸出幾顆野鴨蛋，還能去河里抓幾條魚，那可不就是打牙祭了嗎？咱們現在最缺的是鹽。”

　　顧翠華只是心里是覺得該讓顧余年買一點米來吃，但嘴巴木訥，說不過顧余年。

　　在鄉上逛了一大圈兒，顧余年也沒能買上什么東西，就花了一毛五分錢買了一袋食鹽。

　　來來回回折騰了一上午，顧余年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

　　看著磨坊外那條河里流淌的河水，也不敢直接飲用。

　　餓得心里直發慌，硬生生的等到顧翠華在地里挖了野菜回來洗好下了鍋。就那樣放在清水里煮好，又放了一撮鹽之后才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碗。

　　又喝了一大碗的野菜湯，才算是把那股心慌意亂的饑餓感給壓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