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手撫摸過琴面,傳來輕輕的沙沙生,第一層合了鹿角霜的漆終于干得差不多,裴鳴月無可奈何的輕嘆了口氣。
漆器就是這么矯情,太濕不好干,太干的地方一樣不適合。
顯然,飛沙和長風并不適合這種看起來在高堂明鏡之下的物件兒——就像村長。
“還來得及么?”
裴鳴月原本就在發呆,聽見聲音回過頭去。
來的人不是村長,而是淵唳云,站在門口,要進不進的樣子,看起來是閑來無事,剛好轉到裴鳴月這里。
“來不來得及也要好好做。”裴鳴月聽明白了淵唳云的話,放下手中的瓷碗,打量著來人,并沒有把人迎進來的意思。
淵唳云不知道,可裴鳴月還記得清楚:自己那個小師弟有個毛病,離著生漆三五米聞一下就能過敏。
偏偏裴鳴月用來調和生漆的油還好聞得緊,那個時候晏亭鶴不長記性,聞了一次,過敏一次,下一次還要挑戰一下自己——誰知道那個一本正經的小國師還有這樣一面呢?
“不讓我進去么?”
“生漆咬人。”
“哦……”淵唳云的目光還是朝著那邊探了探。
等到裴鳴月走出來,淵唳云便跟著一道走了出來。
半晌,淵唳云只是站在院子里,等著他說出個所以然來的裴鳴月什么都沒等到,正想要再提自己想問的。
“什么叫生漆咬人?”淵唳云驀地開口。
裴鳴月愣了,這半天原來還在糾結這句話,實在是有些小孩子氣。念到眼前這人如今還病著,撿到的時候像是半個傻子,裴鳴月還是耐心解釋道:“被生漆咬了,癢得很,越是撓,會越大一片。”
“嚴重的話,眼睛都可能腫起來睜不開,頭……也腫的大一圈,像是村子里被蜜蜂叮了的人那樣!”
“嗯,呃……”
“有的人聞了也會過敏,你沒見我連村長都沒叫過來么?”裴鳴月搶先一步想到了淵唳云接下來的話,“我是習慣了。”
淵唳云也沒再回什么“原來如此”,只是點點頭,整個人顯得更呆了。
“嗯,我們說說你的病罷。”
“病?”
自己真的是病么?淵唳云跟著裴鳴月這段時間,總覺得一切絕不是那么簡單。
如果只是病,以裴鳴月這種不愿意拖泥帶水的性子,應當早就把自己治好,打包轟走了罷?
“我覺得你像是……”說句實在的,裴鳴月也不能確定,如果就是小兒受驚,魂魄離體,淵唳云不應該有那么多地方和小師弟那么想。
“我覺得你既然原因把我當大夫,有些事你也該好和我交代清楚。”
眼看著小村并不安寧,裴鳴月還是不敢用自己一個人的能力,賭整個村子人的性命。
所以,這個和小師弟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淵唳云很有意義,裴鳴月不想再和前者耗下去。
“交代什么?”
淵唳云并不在意裴鳴月帶著些逼問的語氣。其實每逢那些奇怪的記憶回溯心間,淵唳云也渴望有個能傾訴的對象。
只是,會不會被人當成瘋子?
只是,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已經害死了一個晏亭鶴,他寧可做個輕松的傻子。
“比如你那劍術怎么回事。”
“比如你午夜驚夢又如何?”
接連拋過來的問題讓淵唳云一時間無從下手,知道裴鳴月的目光投到了一旁的屋子上:“坐下來,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