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王晉陽和周小寶都沉沉進入夢鄉，周慕云將油燈吹滅，昏暗的屋外，此時一個黑影從窗外一閃而過。

　　什么人？！

　　周慕云一下子警覺起來，輕手輕腳推開門。

　　一路追著那個黑影出去了。

　　清凌凌的月光下，黑影停了下來。

　　轉過頭，沈裴之那張臉在盈盈月光下泛著瓷白的光芒。

　　周慕云無語，怎么哪哪都有他。

　　“不知沈公子大晚上不睡覺，到人家家里做賊，怕是有失風度了。”

　　沈裴之靜默不語。

　　許久，才慢吞吞地說：

　　“王晉陽此人太過危險，你留著他在家，恐生事端。”

　　周慕云氣笑了，這好像不關你的事吧，好像你也沒比他好到哪去吧。

　　“沈公子大晚上把我引到這，就為了說這個？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周慕云覺得無聊至極，甚至還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極為不耐煩的樣子。

　　沈裴之眉頭緊緊蹙起，他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風，一知曉王晉陽在周慕云家的消息，他就有些莫名的焦躁。

　　周慕云是在是太莽撞了，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也敢往家里帶。

　　他大晚上好心來提醒她，還遭了一頓批。

　　他真是腦子抽抽了，才會干這么匪夷所思的事。

　　見她如此執迷不悟的樣子，沈裴之的臉色冷了下來。

　　“話我就說到這了，多說無益，你自行考量。”

　　說完，轉身就走，神不知鬼不覺的，如同鬼魅一般。

　　周圍靜悄悄的，好似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

　　看著他仿佛有些氣急敗壞地離開，周慕云暗罵一聲，真的是跟個神經病一樣。

　　周小寶正式拜王晉陽為師了。

　　周慕云特地讓鎮上的老先生幫忙挑選了一個好日子。

　　庭院暖洋洋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燦爛又明媚。

　　周小寶手里捧著一杯茶水，跪在王晉陽前面，王晉陽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臉上帶著滿意的笑意。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發覺周小寶就是個天生讀書的料，天資卓越，甚至比他當年還要有天賦。

　　他年紀輕輕就收了徒弟，多少還是有些沒底的。

　　王晉陽也有些許緊張，他接過周小寶提過來的茶水，將身上唯一一塊玉佩系在周小寶腰間。

　　那玉佩做工精細，水色很足，是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了。

　　就這樣兩人十分順利地結成了師徒。

　　時間過的很快，王晉陽算了下時間，他在周慕云家里已經住了很久了，于是就和周慕云提出告辭。

　　他已經知道之前周慕云騙他的事，只是吃人嘴短，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主動提起。

　　周慕云沒有多留，只是為他準備了一大包吃食，她知道王晉陽飯量大，留著路上餓的時候吃。

　　看到這些東西，王晉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接受了周慕云的好意。

　　“周姑娘，珍重，后會有期。”

　　走之前，他眼睛定定地看著周慕云，像是要將她牢牢記住。

　　一掀衣袍，坐上馬車，就這樣朝著書院的方向去了，馬車漸漸遠去，只留下滿天飛揚的塵土。

　　“走吧。”

　　周慕云拉起周小寶的手，他還在依依不舍地揮著手。

　　書院，院長在門外等候，他早已知曉了王晉陽前來的消息，旁邊站著一個干瘦的夫子，正是周家盛的夫子。

　　他不知道從哪知曉的消息，得知院長都得意愛徒要來，此番自然是不會錯過這個拍須遛馬的機會。

　　他站在院長旁邊，連邊掛著諂媚的笑容，不同于面對周慕云姐弟和其他普通學子時的趾高氣揚。

　　若是讓那些被他欺壓的學子看到，定會大吃一驚。

　　馬車停在書院門口，一只纖長的手指將簾子掀開，露出了王晉陽那張清俊的臉。

　　看到院長，他十分欣喜，臉上展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看到他，院長臉上也不自覺帶上了幾分慈祥。

　　他雀躍地和院長說著一路上的見聞，舉止間的故作的老成與穩重消失地一干二凈，就像是在長輩面前無憂無慮的少年郎一般。

　　王晉陽說的正起勁，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插了進來：

　　“聽說王少爺路上還收了一個徒弟，您真是年少有為啊，想必王少爺的弟子也必定是聰慧過人，有不同尋常之處啊。”

　　王晉陽一轉頭，就看到一張干瘦的老臉湊了上來，臉上的諂媚讓他顯得有些油膩。

　　這明顯就是想找話題和他搭話了，一個長輩用敬語和一個小輩說話，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王晉陽和院長交換了一個眼神，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院長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這人平時就有些攀炎附勢，拜高踩低，喜歡耍些滑頭。

　　對待有權勢的和對待普通學子態度可是截然不同。

　　不過他也不敢做什么特別過分的事，沒造成什么大問題，就這樣把他留下來了。

　　想到周慕云姐弟，王晉陽眼神一下子變得柔和：

　　“是啊，特別聰明，天生的讀書料子。”

　　夫子一聽這話，夸張地叫起來，把這個他從沒見過面的人夸的天花亂墜，該說什么王晉陽慧眼識珠。

　　若是他知道今日所說的明珠就是幾日前他瞧不上的窮酸小子，會不會自認打臉。

　　他說話間一股酸腐之氣鋪面而來，王晉陽實在是不自在，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

　　路過學堂時，他好奇往里面看了一眼，見一個氣質斐然的學子正在和同窗一起辯論。

　　他咬字清晰，談吐不凡，沒有咄咄逼人的語氣，卻直把對方逼入死胡同。

　　眼看著對方逐漸漲紅了臉，直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看完這一場酣暢淋漓的辯論，其他人都爆出一陣大喝，掌聲如雷動。

　　王晉陽也不自覺暗暗叫好，小小書院竟會有如此人物，這人遲早非池中之物。

　　那人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倏地轉過頭來。

　　那目光深邃如幽井，明明是面無表情的樣子，王晉陽卻偏偏感受到了一股有如實質的殺氣。

　　他打了個寒顫，嘲笑自己真的是過于杯弓蛇影了。

　　沈裴之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收回視線斂下那一絲蔓延出去的殺氣。

　　他剛才確實動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