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柴房，天色逐漸昏暗，院落外有人家炊煙裊裊，時不時傳來幾聲狗吠。

　　忽略廳堂里李氏和方嬌嬌的哭喊聲，倒是極為歲月靜好的場景。

　　方蓁蓁跟著兩個小娃快步走來廳堂，她走得快了些被這一身贅肉累得沒走兩步就氣喘吁吁。

　　看來，真得減肥了。

　　一進廳堂內，就見張氏站在一邊扯著兩個急急忙忙跑過來的小娃，趕忙拉到身后去，小聲警告。

　　“你們不許搗亂，乖乖聽話站著。”

　　爺拿著厚厚長木板包著布條，黝黑褶皺的臉上滿是凌厲，這么打量過去還真有些瘆人。

　　被繩索緊緊纏住的二房夫婦跪在地上動彈不得，掙扎著要哭訴求饒。

　　而一旁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堂姐方嬌嬌細細密密嗚咽聲傳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方老太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方老漢身后來回踱步，想要張口勸阻，卻見自家老伴一個眼神過來，嚇得閉上嘴不敢出聲。

　　她一走進來，李氏連忙惡狠狠剮了她一眼，隨后哀嚎道。

　　“爹，媳婦嫁進方家十來年，任勞任怨侍奉公婆，伺候一家老小，沒功勞也有苦勞啊。

　　您不能這樣對我們，老二和嬌嬌可是您親骨肉親孫女。

　　我們錯了，再也不敢了。”

　　方老二看著媳婦哭啼啼求饒，又見自家閨女孤零零跪在前頭輕聲哭泣，心里愈發不平起來。

　　“爹，您這是做什么？

　　大哥現在可躺在床上不能動彈，您要是想收拾我們，這農忙時可沒人陪著您下田秋收。

　　為了這么個賤丫頭，您是老糊涂了嘛！

　　咱們才是一家人，那死丫頭該不會真是您在外的私生女吧？

　　爹，您太讓我們失望了，娘，您看看，這就是您……”

　　方老漢氣得一木板重重打在方老二背上，一下又一下，使全身的勁，咬著牙非打死不可。

　　“你個畜生，老子教訓兒子，天經地義！

　　你不知自己錯在哪，還敢污蔑老子清白，蓁蓁乃是故主臨死前所托，她是貴重人家的子嗣。

　　豈是咱們泥腿子人家可攀附的，你們張口閉口都是賤丫頭死丫頭，這要是被人聽見了，還以為我教子無方，落人口柄。

　　我就是打死你，也好過你日后犯糊涂遭大罪連累我方家。”

　　“哎呦，疼……疼死我了……爹……爹你住手，娘，快救救我……娘……”

　　方老二被打得臉色鐵青，無處可逃無處可躲，方老漢下手極重，絲毫不留情面。

　　李氏聽著一板子一板子打在自家漢子肉上的聲音，嚇得渾身直哆嗦，就怕這板子落到她身上來。

　　“爹……爹……別打了……”

　　方老太眼見兒子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心窩處像被人扎針似的疼，又似抽抽的疼，滿臉褶子緊皺在一起，格外難看。

　　“老頭子，別打了，老二他可是咱親兒子，你不許再打了啊！”

　　方老太一把伸手攔住方老漢手里的板子，死死握緊不放。

　　“老婆子，你松開，慈母多敗兒！老二就是被你寵壞了，都是當爹的人，一事無成還整日混吃等死，連嬌嬌都被養壞性子。

　　嬌嬌都十歲了，比蓁蓁大一歲，做姐姐的毫無愛護妹妹之心，處處針對妹妹，整日與妹妹爭搶，再過幾年可要許人家了。

　　這要是被養壞了，日后有哪家人敢上門說親，誰敢要這么個媳婦。”

　　方老漢打急眼，一把推開老婆子，嚇得張氏連忙伸手護住。

　　“爹……”

　　“爺……”

　　方蓁蓁眼見這鬧劇不休，要是她再旁觀看戲，事后爺爺想起必定后悔，這是在氣頭上不管不顧，可爺一看就是重情重義之人。

　　不過是面上倔強，她該去給個臺階下。

　　方老漢一聽蓁蓁走到跟前來，臉色緩和，與面對二房態度截然不同。

　　“乖孫，怎么不去休息休息，明日要去鎮上學醫。

　　張氏，拉著你娘去準備廚房做晚食，給蓁蓁多加兩個蛋補補身子。”

　　“誒，爹。”

　　張氏應著，扯著一臉不滿的婆婆往廚房走去。

　　方嬌嬌滿心都是嫉妒和恨意，巴不得抽方蓁蓁的筋喝她的血。

　　要不是這個死肥妞，她們至于受這么委屈和罪嘛。

　　“爺，你別打二叔了，都是一家人，別傷了和氣。”

　　李氏白著臉，一見這惺惺作態的肥丫頭，氣不打一處來。

　　都是因為這個丫頭，不然她們何必受這個罪。

　　“呸，少在這賣乖裝好人，這要不是你唬人，我們能受這罪。”

　　“老二媳婦，你真是死不悔改！

　　老二，要我說，你把這媳婦休了，你以往還是個好的，心不壞。

　　一娶到這婆娘，是越來越渾。

　　這樣，我明日一早去找村長和里正，商討休妻一事，再去找李老哥，讓他把他養的好閨女帶回去。

　　我們方家，容不得這惡心腸的媳婦。”

　　李氏一下子慌了，休妻。

　　她家爹娘重男輕女，幾位哥哥家的媳婦都不是善茬，哪里能容得了被休的小姑子送回家。

　　不僅影響李家后代子孫嫁娶，還敗壞門楣家風。

　　她不被浸豬籠也得被李家村人指指點點，哪里還有她能待的地方。

　　她趕緊哭著磕頭求饒。

　　“爹，我錯了。我錯了，爹，您不能這樣做，我日后一定不亂說話了。

　　您要是讓二郎休了我，我活不下去啊。

　　您行行好，您讓我做什么都行，往后我都聽您的。

　　別休我別休……”

　　方老二也沒想到他爹能說出休妻來，他可不能休妻。

　　“爹，您打我，我都認了。

　　休妻，我不同意！”

　　方嬌嬌只覺得這局勢越來越不利，休妻，這怎么可以。

　　她娘要是被休，往后她在這個家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她還怎么往下實施她的計劃，怎么過上榮華富貴的好日子。

　　“爺，您不能休我娘！”

　　方嬌嬌站起身，瘦弱慘白的臉上滿是堅定，她擋在她娘面前，心思百轉。

　　方蓁蓁此刻竟聽不出方嬌嬌的心聲，有些疑惑，難不成這讀心術失靈了？

　　“對，不能休！”

　　方老二也跟著附和，他握緊媳婦的手，兩人眉目傳情，情比金堅。

　　方老漢也是氣頭上話趕話說出來的，有些后悔，面上卻依舊冷硬。

　　“哦，你說我不能休你娘，你說說，為什么不能？”

　　方嬌嬌在腦海里想了好一番理由，最后眸光一亮，勾唇道。

　　“因為，因為我娘她懷孕了，對，她有孕了，我要有弟弟了。”

　　她記得秋收前，娘確實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差不多是已經有一個月了。

　　“啥……媳婦，你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