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主仆二人的背影，赫連晝日的眸子瞇了起來。

　　他能感覺到，事情已經開始偏離他預想的軌道。

　　顧清璃……他是越來越看不清了。

　　因著白骨精被游街，太傅心里有氣，這幾日都是死抓著赫連長夜不放。

　　赫連長夜的公務也比往日多了許多。

　　這會子他處理完所有事，夜已經深了。

　　顧清璃早已跟周公會晤。

　　“王爺，王妃院里已經熄燈了。”管家迎了出來，“今日王爺要歇在何處？”

　　赫連長夜走到書房，退去外袍：“你方才說她今日出門了？”

　　管家點頭：“正是。還買了不少藥材回來堆著，又不許小的入庫，都堆在院子里，說是要研究。”

　　聞言，聯想到顧清璃固執的模樣，赫連長夜不禁嘴角微勾。

　　“王爺。”

　　此時夜鷹也來了。

　　他迅速到赫連長夜耳邊低語幾句。

　　原本晴朗的臉瞬間陰郁下來。

　　“都下去吧。”赫連長夜揮揮手。

　　周圍人都退下，四周萬籟俱寂。

　　他斜倚在太師椅上，甚至連燈都沒有點。

　　黑暗之中，那股森冷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栗。

　　她今日又和赫連晝日打了照面。

　　是偶然？還是說，買藥只是借口？

　　說來也怪，從前顧清璃沒嫁進來，他日日宿在書房，也不見失眠。

　　今日卻怎么也睡不著，總覺得缺了什么東西。

　　翻來覆去了一個時辰，他還是起了身，朝百花院走去。

　　彼時，顧清璃正蒙頭大睡。

　　不像是有什么煩心事的。

　　他輕手輕腳走到床榻邊坐下，見她蒙著臉，還輕輕掀開了錦被。

　　熟睡的小臉，緊皺的眉頭映入眼簾。

　　忽而，小人兒的嘴唇動了動。

　　“夫君大人，我一定會治好你的臉。你信我。”

　　她閉眼呢喃，似乎在做夢。

　　大抵是赫連長夜帶進來了寒氣，她揉了揉鼻子，翻了個身，繼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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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具之下，原本沉冷的眼神變得柔情。

　　他躺在顧清璃身邊，將對方攬入懷里，在她的額頭落下輕輕一吻。

　　睡夢中的人像是有所感應，竟嘿嘿笑了。

　　太傅府。

　　白骨精游街之后，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雖然百姓沒有扔她臭雞蛋爛葉子，但她身為白家嫡長女，從小錦衣玉食，出門都是馬車轎子相伴。

　　她從未走過那么多的路，何況身上還有重重的枷鎖。

　　一趟下來，她手上嬌嫩的皮膚已經被磨破，腳底也磨出了血泡。

　　最要命的是，她那天摔了個狗啃屎，破相了。

　　她最在乎她的臉。

　　這不，時不時就要拿鏡子來看看傷口。

　　“小姐，大夫說您要靜養，不然傷口會留疤的！”

　　丫鬟一邊阻攔白骨精起身，一邊又將鏡子藏在身后。

　　這白骨精一照鏡子就發一通火，下人哪里受得住。

　　白骨精本來就因被顧清璃算計一事怒不可遏。

　　如今一個小小的丫鬟竟敢對她大呼小叫。

　　她狠狠一巴掌就扇在了丫鬟臉上，罵道：

　　“賤人，你是不是也跟那個該死的顧清璃一樣看我笑話？”

　　她一面罵，一面去奪丫鬟手里的鏡子。

　　下巴處磨破的傷口醒目瘆人，她勃然大怒。

　　顧清璃毀了她的皇后夢，還要毀了她的臉？

　　咚一聲！

　　她將鏡子狠狠地扔到了婢女身上，后者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丫鬟正準備著迎接又一波攻勢，管家卻及時出現了。

　　“小姐，老爺讓老奴來傳話，說太子殿下等會會過來。”

　　聽到這話，眾人都松了口氣。

　　隨即，管家看到屋內一片狼藉，立刻瞪圓了眼訓斥：

　　“這是在干什么？！還不把屋子收拾干凈，扶小姐到床上躺著，誤了大事有你們好果子吃！”

　　管家一聲令下，屋里屋外被嚇的不知所措的丫鬟們紛紛動了起來。

　　“殿下要來……太好了，太好了！”

　　白骨精聽到太子要來看自己，一骨碌就爬回了床上。

　　做著深呼吸，將那順從乖巧地模樣又搬了回來。

　　這廂，白守忠得到消息，便一直在門外恭候。

　　上次他請求太子出手相助，卻被無情拒絕。

　　如今游街事已畢，本以為太子會自此棄白骨精于不顧，現下又提出前來看望，是何用意？

　　遠遠地，他就瞧見了太子的人馬，趕緊抱拳躬身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親自來看望小女，微臣感激不盡。”

　　“嗯。”太子從馬車上下來，看不出表情。

　　幾人去了正廳。

　　“呈上來吧。”

　　赫連晝日在主位坐定，便示意身后的護衛將準備好的補品送了上來。

　　“本宮上次沒能出面救下小妹，實在是因為心有余而力不足。還望師父不要責怪。這些，都是給小妹治病的良藥，師父且收下吧。”

　　白守忠只是淺淺瞄了一眼禮單，上頭全是一些名貴藥材。

　　其中有一兩樣還是他國使臣送來的。

　　可見太子的用心程度。

　　太傅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若是再不領情，那就是不識抬舉了。

　　“殿下體諒小女，實在是小女之幸。”

　　赫連晝日點點頭：

　　“妹妹現在何處？”

　　“就在自個兒院子里將養著，微臣這就帶殿下過去。”

　　白骨精一早就尖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了。

　　聽到腳步聲，她連忙裝作虛弱，病怏怏地靠坐在床頭。

　　“妹妹，我來看你了。”

　　赫連晝日大步踏進白骨精的閨房，輕車熟路。

　　因著白守忠是他師父，因此私底下，他也喚白骨精作妹妹。

　　“殿下……”白骨精虛咳了一聲，強撐著起來行禮。

　　自從顧清璃的婚禮后，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誒，妹妹有傷在身，免禮。”

　　赫連晝日見狀，趕緊上前兩步，虛扶了一把。

　　眼前的白骨精傷痕累累，臉色慘白。

　　好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的內心不免還是有一絲觸動。

　　“現下你該安靜躺著修養才是，快躺下吧。”

　　白骨精內心歡喜得很，但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多謝殿下關懷，咳咳……”

　　赫連晝日又從懷中拿出一小盒藥膏，遞給丫鬟。

　　“這是宮中上好的祛疤膏，宮里的娘娘都是用的這個，我特意給你帶了一盒。”

　　白骨精低頭，委屈巴巴不敢去看赫連晝日的眼。

　　“臣女如今這個樣子，會不會嚇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