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詩然戴上頭盔,意識瞬間被抽離現實,墜入一片由數據流構筑的虛擬空間。眼前景象穩定下來時,她已置身于葉玹精心布置的“電影院”中。空氣里彌漫著舊式影院特有的、混合著灰塵與膠卷的微甜氣味。巨大的熒幕是視野中唯一的光源,映照著下方成排褪色的暗紅色絨布座椅,空曠得令人心悸。整座影院寂靜無聲,仿佛被時光遺忘的角落。
唯一的觀眾,或者說,此地的主人,正坐在前排中央的位置。少年葉玹,看上去不過十幾歲年紀,一身纖塵不染的純白襯衫與闊腿褲,襯得他純凈得不似真人。墨色的碎發柔軟地垂落,唯有一綹及腰的長發被一絲不茍地束在腦后,平添幾分超然脫俗的仙氣。他清澈如墨玉的眼眸深處,卻似有暗流在無聲涌動,那顆點綴在眼下的淚痣,在熒幕光影的跳躍下,微妙地調和著純真與一絲難以言喻的邪肆感。他微微歪過頭,看向走近的喬詩然,唇角勾起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容,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姐姐,你來了呀!真是讓阿玹等了好久。”那語氣親昵自然,仿佛久候摯友,卻讓喬詩然心底的警惕又攀升了一分——這種過分的熟稔,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威懾。
“不要著急嘛,姐姐,”葉玹仿佛沒察覺到她的戒備,依舊笑得天真爛漫,甚至帶著點撒嬌的意味,他伸出白皙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前方巨大的銀幕,“你看,精彩的部分,電影就要開始了哦。”
喬詩然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驟然收縮。那巨大的熒幕上播放的,赫然是她自己——穿著繁復華麗的洛麗塔裙裝,在某個看似練習室的空間里,正隨著歡快的音樂跳著蘿莉風格的舞蹈!畫面清晰穩定,角度刁鉆,顯然是精心挑選甚至可能被處理過的片段。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竄上頭頂。她的私人行動、她的偽裝身份、她的一舉一動……在這個少年面前,似乎都無所遁形。喬詩然的眼神徹底沉了下來,冰封般的銳利取代了之前的審視。既然葉玹能如此輕易地窺探她最私密的偽裝時刻,那么他煞費苦心安排這次虛擬會面,必然藏著更深、更難以揣測的目的。
“姐姐跳得可真有趣,”葉玹托著腮,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屏幕上的畫面,語氣里滿是真誠的贊嘆,“動作雖然有點笨拙,但那份努力融入角色的樣子……特別可愛呢!說起來,”他話鋒一轉,墨眸中閃爍著純粹的好奇,“阿玹也很喜歡洛麗塔裙子呢!那種蓬蓬的感覺,像童話一樣,對吧?”這看似無害的分享,在此時此地,更像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調侃和宣示。
喬詩然緊抿著唇,沒有回應任何話語。她只是沉默地走到葉玹旁邊的空位,坐了下來,身體繃得筆直,像一柄隨時準備出鞘的利刃。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態度,一種無聲的對抗和戒備。
葉玹側過頭,眨了眨他那雙過分清澈的大眼睛,看到她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眼中的玩味笑意更深了,仿佛在欣賞一件有趣的玩具。“好啦好啦,”他擺擺手,語氣輕松得像在安撫鬧別扭的小孩,“不逗姐姐了。正片時間到!”話音剛落,他修長的手指在空中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啪!”
熒幕上的洛麗塔舞蹈瞬間消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邃浩瀚的星空背景,點點繁星緩緩旋轉,散發出古老而神秘的氣息。葉玹的聲音也同時響起,那清亮的少年音在空曠的影院里回蕩,帶上了一種奇異的、講述古老傳說的韻律感:
“很久很久以前呢,在我們這個世界誕生之初,存在著兩位偉大的神明。一位是創世神,祂的意志塑造了山河大地、日月星辰,構筑了這個世界宏偉的框架。另一位,則是創始神,祂的呼吸賦予了萬物生機,祂的指尖輕點,便誕生了最初的生靈——包括我們的祖先。”隨著他的話語,熒幕上幻化出兩個模糊而神圣的光影,一個在塑造星球,一個在播撒生命的種子。
“那時,神與人共存,世界充滿了秩序與和諧,美好得如同永恒的夢境。”葉玹的語氣帶著一絲懷念的縹緲,“直到有一天……”熒幕畫面驟然變得壓抑,代表人類的剪影開始扭曲、膨脹,向神明伸出無數貪婪的手臂,“人心深處滋生的無盡欲望,如同蔓延的藤蔓,纏繞住了神明的光輝。他們不再滿足于神的恩賜,開始覬覦那至高無上的、創造世界的力量本身。”
他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聲在寂靜的影院里格外清晰,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重。“神明對造物的貪婪感到無比失望。祂們收回了停留的目光,離開了這個被污染的世界。”畫面中,兩個神圣的光影逐漸黯淡,最終化作流光,消失在宇宙的盡頭。
“但是,”葉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奇異的誘惑力,“在祂們離開之前,并非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祂們將自身一部分本源的力量,凝聚成了十二件不可思議的秘寶,散落于世間。”熒幕上,十二道璀璨奪目的光柱從天而降,墜向世界的不同角落,最終化作形態各異、光芒內斂的器物虛影。
“根據流傳在幾大古老世家內部、被嚴密守護的傳說記載,”葉玹的語氣變得更為正式,如同宣讀古老的卷軸,“集齊這十二件秘寶,便能重聚神明失落的力量,甚至……觸及那創造與毀滅的權柄本身!”他頓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喬詩然緊繃的側臉,“目前已知的十件秘寶,分別由十大世家所持有和守護,這其中包括……已經不幸覆滅的慕容家與蕭家。”提到這兩個家族時,他眼中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然而,”葉玹豎起一根手指,強調著關鍵,“仍有最后兩件秘寶,如同石沉大海,自神話時代結束至今,從未在任何記載或傳聞中真正出現過。最神秘的一種說法是……”他微微前傾身體,聲音壓低,帶著蠱惑人心的神秘感,“這兩件秘寶,并未化作器物,而是直接融入了神明的轉世之身!它們就在某個‘人’的體內,或者說,那個‘人’本身就是秘寶!”
他靠回椅背,指尖無意識地輕敲著座椅扶手,發出細微的噠噠聲,在寂靜中格外突兀。“但是呢,姐姐,所有的傳說在描繪希望的同時,往往都刻意忽略或輕描淡寫了背后的代價。”葉玹的語氣忽然帶上了一絲冰冷的現實感,“有一個至關重要的點,非常容易被那些被貪婪蒙蔽雙眼的人所忽視——”
熒幕上的星空背景驟然扭曲,十件秘寶的虛影浮現,環繞成一個殘缺的圓環,散發出強大卻極不穩定的能量波動。葉玹的聲音清晰地穿透這虛擬空間的寂靜,如同冰冷的審判:
**“若是沒有那最后兩件核心秘寶的調和與壓制,強行同時驅動現有的十件秘寶……那并非通往神座,而是打開地獄之門的鑰匙!其所需支付的代價,絕非人力所能想象,甚至可能……撕裂這個世界本身。”**隨著他最后的話語落下,熒幕上十件秘寶環繞的圓環驟然崩裂,爆發出毀滅性的光芒,瞬間吞噬了整個虛擬影院的畫面,只留下一片刺目的、不祥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