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玹看著喬詩然眼中驟然凝聚的警惕和審視,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景象。他忽地笑了笑,那笑容褪去了方才的試探,帶上了一種近乎吟游詩人般的悠遠神情。他不再看喬詩然,目光仿佛穿透了玉臨閣古雅的窗欞,落在了某個遙遠的時空。薄唇輕啟,一串清澈而帶著淡淡寂寥的旋律流淌而出,伴隨著低吟淺唱的詞句:
>“晚風推開半扇窗
>月光落在舊信箋上
>那年你折的紙鳶
>線斷在第幾道回廊
>街角酒館燈昏黃
>我又將往事溫了幾缸
>杯底沉著你的模樣
>搖晃成細碎的星光…”
他的聲音清越,在寂靜的店鋪里回旋,每一個字都像帶著月光的微涼和舊時光的塵埃,敲打在喬詩然的心上。這旋律……這歌詞……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卻又一時想不起確切來源。
喬詩然蹙緊了眉頭,完全不明白葉玹為何突然唱起歌來,這與當前的緊張對峙格格不入。她眼中的疑惑幾乎要溢出來,只能冷冷地、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葉玹唱罷最后一句,余音仿佛還在空氣中裊裊。他緩緩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喬詩然臉上,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輕輕歪了歪頭,動作帶著少年氣的天真,卻讓喬詩然感到一陣寒意。
“這是蕭歌后的曲子呀,”他的語氣帶著幾分理所當然,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懷念,“《舊箋》,很出名的一首歌,你不知道嗎?”他墨玉般的眸子此刻仿佛盛滿了細碎的星子,閃爍著一種復雜的光,像是在懷念某個逝去的故人,又像是在品味一段塵封的往事。“不過呢,”他話鋒一轉,聲音壓低,帶著一種揭秘般的誘惑,“這首曲子,在蕭雅月影后之前……還有一個人唱過。”
喬詩然的心猛地一跳!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七年前……蕭家滅門……蘇喻書房里那看似不經意的提起……失蹤的小輩帶走了秘寶……還有,蕭雅月那雙沒有毒痕、卻總是被蕾絲手套覆蓋的手……以及她那與恒星集團歌后身份似乎并不完全相符的、隱隱透出的古韻與保守……種種線索碎片在葉玹這突如其來的提示下,瞬間碰撞!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看向葉玹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警惕和疑惑,而是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難道……?!
葉玹捕捉到她眼神的劇變,嘴角的笑意加深,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你也想到了呀!”他輕輕點頭,語氣變得異常清晰,一字一頓地說道:“嗯,就是逝去的蕭家主,曾經的……蕭影帝,送給他摯愛妻子的歌。”他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喬詩然,那清澈的墨眸深處仿佛有深淵在凝視,“現在,它成了他女兒蕭雅月的代表作。喬特工,你說……這僅僅會是巧合嗎?”
“巧合”二字被他咬得極輕,卻又重若千鈞,狠狠砸在喬詩然的心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玉臨閣內只剩下那些玄器微弱的能量嗡鳴聲,以及喬詩然驟然加速的心跳聲。葉玹的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腦海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蕭雅月……蕭影帝的女兒?!那個在七年前慘遭滅門、秘寶被小輩帶走的蕭家?!
這哪里是什么巧合!這分明是葉玹在用最隱晦也最直接的方式,向她揭露一個驚天秘密——她正在追查的、恒星集團的歌后蕭雅月,極有可能就是七年前蕭家滅門慘案中失蹤的遺孤!那個神秘的、與寂夜配合行動的紅衣彼岸……那個總是戴著蕾絲手套、行為舉止帶著古武世家風范的女子……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喬詩然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頭頂。她終于明白了葉玹昨夜那句“神明的報復”和今日這看似突兀的“巧合”指向何處。蕭雅月,或者說,蕭家遺孤,她扮演著歌后,卻在暗中以“紅衣彼岸”的身份行動,與“寂夜”配合奪取其他世家的秘寶……這不僅僅是為了復仇,更是在執行某種更深層、更危險的計劃!而葉玹,這個科玄部神秘莫測的部長,他不僅洞悉一切,更是在用一種近乎游戲的態度,將線索推到她面前!
她猛地看向葉玹,想從他臉上找到答案或破綻。少年依舊歪著頭,臉上是那種介于天真與邪肆之間的笑容,眼神深邃如星空,仿佛剛才只是隨口講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
就在這時,清脆的風鈴聲再次響起,伴隨著云溪歡快的聲音:“詩然姐!奶茶買回來啦!排了好久的隊呢!”少女的身影帶著外面的陽光和喧鬧闖了進來,瞬間打破了玉臨閣內凝重的寂靜。
葉玹臉上的復雜神情瞬間收斂,重新掛上了店主那種溫和而疏離的微笑,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他轉向云溪,語氣自然:“歡迎回來,小姐。看來收獲不錯?”
喬詩然強行壓下翻涌的心緒,臉上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迎向云溪:“辛苦你了,云溪。”她接過奶茶,溫熱的觸感卻無法驅散心底那片因葉玹的話語而驟然降臨的、巨大的冰冷陰影。蕭雅月……紅衣彼岸……蕭家遺孤……十二秘寶……神明的報復……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被葉玹用一首歌,串聯成了一個指向未知深淵的巨大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