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托付
紀(jì)寒柏曾經(jīng)說過,他會利用戰(zhàn)死沙場的消息,功成身退。
在那棵埋葬著江岸柳的海棠樹下,等著來找他。
可如今近在咫尺,千鳳儀卻生不出半點愉悅。
這一年里,她不曾提及過紀(jì)寒柏,甚至連他的宮殿,也未曾踏入。
似乎只要不提及他的名字,不看到他走過的路,用過的東西,自己就不會想起他,也不會難過。
可當(dāng)她沒有注意,當(dāng)她仰望天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時,內(nèi)心的思念與害怕,就像被春風(fēng)吹拂的野草般,瘋狂地生長。
蔓延在她心房的每一個角落,生根發(fā)芽,讓她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今得到他的消息,聽得皇宮上下為他的哀悼,看著宮中一片素白,只覺得恍如隔世,身在夢中。
他真的活著嗎?
他許下的承諾,應(yīng)該不會食言吧。
可是如果,他真的……
千鳳儀不敢再想,卻無聲地紅了眼圈。
這時,沈星吟抱著狐毛大氅,披在她的身上,絮絮叨叨道。
“隆冬季節(jié),天寒地凍,陛下應(yīng)該好生保重身體才是。”
千鳳儀看著他鼻尖凍得通紅,面龐上卻并無悲戚之色,有些恍神道。
“寒柏戰(zhàn)死,你好像并不難過。”
沈星吟看著四下無人,便心安理得地笑道:“蘭卿說,這是寒柏哥的金蟬脫殼,目的就是為了和陛下雙宿雙飛。”
千鳳儀心下一顫,蹙眉道:“這的確是許蘭卿同你說的?”
沈星吟點了點頭,拂去她頭發(fā)上的落雪,笑道:“這不是一件好事嗎?陛下為什么要如此驚詫?”
“我只是有點怕……”
沈星吟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就像哄小孩子一樣,溫聲道:“陛下不用怕,寒柏哥說過的話從來沒有食言。”
“對陛下許下的承諾,更不會輕言放棄。”
千鳳儀仰頭看著他,微笑道:“你好像長大了。”
沈星吟笑著抓了抓頭發(fā),隨后牽著她的手,走進殿宇:“我也不過比你小一歲而已,只是平日里喜歡玩鬧,有些孩子的心性罷了。”
千鳳儀但笑不語,沉默良久,忽而說道:“那你要跟我走嗎?”
“走?去哪里?”他重復(fù)了一遍,笑道。
“我從小為吃穿發(fā)愁,日日忍受父親責(zé)罵,如今來到皇宮,衣食無憂,又有摯友相伴,自然是逍遙自在。”
說著,他扶著千鳳儀坐下,將暖爐放在她的手里,一字一句道。
“你與寒柏哥是天作自合,只有他才能給你真正的幸福。雖然我也很愛鳳儀姐姐,也很舍不得你,但我是個自私的人。”
“我離不開皇宮的錦衣玉食,離不開他人的照顧,更離不開我的小廚房,還有陛下賞給我的小菜園。”
他的眸光越發(fā)閃亮,卻分不清究竟是水光還是祈盼。
“我就像春日里的花,沒有陽光,沒有水,我就會凋零。所以千鳳儀,不要在乎我,沒有你在,我依舊會活得很好。”
千鳳儀抬頭,看著他含笑的眼眸,心中卻是無比酸楚。
他初見時喚自己陛下,到后來,會挽著自己胳膊,甜甜地喚自己鳳儀姐姐。
偶爾時,他也會學(xué)著寒柏的模樣,小大人兒似的叫自己儀兒,結(jié)果就是被寒柏抄起笤帚,追在后面打……
他好像永遠那么樂觀開朗,就像瀲滟著陽光的泉水,溫暖而純澈。看到他,自己那顆冰冷的心,也會逐漸融化。
但這一次,他拋卻禮節(jié),喚自己的名字,故作堅強地向自己告別。
這一刻,她才真正地明白,他從來都沒有看起來那樣快樂。
想到這里,她緩緩地勾起唇角,握住他的手腕,笑道:“我知道了,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你也一定要遵守諾言,一定要快樂。”
五日后,千鳳儀來到如玉宮,看著許蘭卿分發(fā)著各宮的綢緞,腦海里恍然浮現(xiàn)江岸柳的身影。
那個時候,她會攬著他的胳膊,向他撒嬌,要他陪自己用膳。
而他無論多忙,總是會放下手中的事務(wù),牽著自己的手,摸著自己頭發(fā),眼眸里盛滿了深情與笑意。
他會說,若是儀兒永遠這樣,那該有多好。
從前,她只以為,岸柳是希望自己永遠向他撒嬌,展露笑顏。
可如今回想,他或許是在告訴自己,千鳳儀,永遠地留在我身邊吧。
回憶至此,千鳳儀不禁悲從中來,卻眨了眨眼睛,忍下心中的淚水,笑盈盈地看向許蘭卿,若無其事道。
“沒想到你也有這樣認(rèn)真的時候。”
許蘭卿放下手中的綢緞,抬頭看向她,笑著調(diào)侃道:“我知道,你在說我像岸柳。我也知道,你當(dāng)初就是把我看做岸柳的影子。”
見他一眼拆穿了自己的心思,千鳳儀心底有些酸澀,撇了撇嘴,喪氣地坐到一邊:“許蘭卿,你真討厭,從見你第一眼我就討厭你。”
許蘭卿朗聲一笑,坐到她的對面,倒了碗她最愛的熱牛乳,推到她的面前,戲謔道。
“討厭也罷,喜歡也罷。總而言之,我是你的人,至少現(xiàn)在是。”
千鳳儀噗嗤一笑,認(rèn)真道:“你既然這么聰明,不如猜一下,我為什么來找你。”
“為什么?”他重復(fù)了一遍,故作思索地摩挲著下巴,隨即笑道,“因為你要把你的‘身后事’托付給我,對嗎?”
千鳳儀張口無言,又氣笑地?fù)u了搖頭:“是的,我該‘死’了。但在死之前,我要把棠遙,辰國,以及后宮之人,全部交付給你。”
許蘭卿點了點頭,笑道:“在其位才能謀其事。如今我這個身份,怕是不能服眾。”
“這倒不難,你有兩個選擇。一,我封你成為辰國的君后,之后,我在朝堂上‘暴斃而亡’,你便可以順理成章,掌管辰國的一切。”
“二,我下旨讓你成為棠遙的亞父,并攝政王。”
“無論哪一種方法,江紀(jì)兩位丞相,沈許兩位尚書,都會成為你的臂膀,助你輔佐幼帝,直至能夠親政。”
許蘭卿笑了嘆了口氣,目光狡黠道:“你就這么舍得把棠遙交給我?”
“或者說,你就這么相信,我不會騙取你的權(quán)政后,再自立為王嗎?”
暴斃,皇后
不能告訴江岸柳父親,但可以告訴紀(jì)寒柏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