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使趙念柔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
她舔了舔微干的唇,稍稍低下頭,心中涌起驚濤駭浪。
為什么這人救了她,她就一直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人會一直無條件的幫她!
她真是太天真了!
這人真的只是為了報答父親的恩情才救她的嗎?
如果是,他之前為什么不出手?他明明知道自己在侯府里差點死掉!
他之前說要送自己離開,現在卻又把她安置在淳陽侯府的眼皮子底下!
此人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難以捉摸,而她對此人居然沒有絲毫防備之心!
為什么如此輕而易舉的就相信了他?!
難道是因為那張蠱惑人心的臉嗎?
趙念柔抬頭,對上那人深邃黑亮的眸子,百味雜陳。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除了相信此人,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趙家被滿門抄斬,父親的知己故交沒有一人露面,她在侯府里幾經生死,沒有一人對她伸出援手。
瀕死之時,是此人給她帶來一線生機!
她像一只將要溺死的羔羊,在被水吞噬的瞬間,一條繩索突然套在了她脖子上,那人用這條繩索將她拉出水面,卻也用這條繩索將她栓在自己手中。
她不知道被拉到岸上之后,會被人蒸了還是烤了。
但是,她沒得選!
趙念柔想,他之所以現在才出手,大概也是為了確認自己有沒有被救的價值。
這就是此人的高明之處,他深知,與死亡擦肩而過的人,會更渴望活著!
但不管他的真實目的是什么,只要能讓她大仇得報,其他的又有什么關系呢!
趙念柔向后退了一步,屈膝跪倒,低頭懇求道:“請讓我留在這里。”
那人清亮的眸子輕輕一顫,但疼惜的表情尚未完全表露出來便被隱藏在深處。
他輕佻的笑了笑:“不愧是傳聞中百年一遇的才女,看來還不算太笨。”
他直起身,難得解釋了一句:“你想報仇,正好,我也看霍家不順眼。所以,決定給你一個機會。”
他坐回太師椅上,手指漫不經心的摩挲著碗口:“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我這里,不需要寧折不彎的人!”
他頓了頓,好像生怕趙念柔聽不明白似的,補充道:“這里沒有尊嚴和骨氣這種東西,奴顏婢膝,趨炎附勢,諂上媚下都是家常便飯。所以,你好好掂量掂量,確定要留在這里嗎?”
趙念柔沉默的盯著地面,額頭微微起汗。
尊嚴和骨氣是她生而為人的底線,也是支撐她在淳陽候府里活著的信念,若沒有這些,她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別?
座上那人似乎耐心極差,見趙念柔有些猶豫,揚了揚手說道:“行了,你還小,往后的日子還長,不如好好享受生活,報仇這種事,不適合你。”
他看了一眼李嬤嬤:“送她走。”
“不!”趙念柔的心猛地一提,“我不走!我能做到,讓我留在這里!求你!”
身負血海深仇,她哪有資格去享受生活!
那人正了正臉色:“確定?”
趙念柔挺直腰桿,斬釘截鐵的回道:“確定!只要能殺了霍家的人,我什么都可以做!”
那人眼睛一瞇,吩咐李嬤嬤:“帶她下去收拾一下,送去醉春樓。”
趙念柔的心猛然一沉!
醉春樓,是京城里最知名的妓院!
她強自鎮定,抬眼看向那人,希望能從他眼里看出一絲戲弄,或者嚇唬。
但是,沒有。
那人瞥了她一眼,云淡風輕的說:“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去醉春樓學習如何阿諛逢迎,若你能通過考核,就可以留下,否則……”
那雙眼睛射出一道駭人的精光,“生死自負!”
趙念柔胸口涌出一股酸澀,她吞咽了一下,跟著李嬤嬤出了門。
“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李嬤嬤難得主動和她搭話。
趙念柔不敢說委屈,她求著人家要留下來的,怎么敢說委屈!
李嬤嬤又道:“送你一句話,從現在開始,忘了你是誰。”
趙念柔沒聽明白,這是想忘就能忘的嗎!
“若想報仇,就得忘記你曾經的身份,甚至忘記你會的所有東西,不然,你難堪大用!”
趙念柔心亂如麻,對此實在沒有頭緒。
這三個多月,只是活著就已經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氣,如今走的每一步都是她無法預測的,任她再如何堅韌,終究也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而已。
趙念柔跟著李嬤嬤走到她睡覺的房間里,李嬤嬤掀起墻上的一幅畫,在一塊磚上用力一按,墻上竟開了一道門!
從那道門出去,她竟回到了昨天初次落腳的那個院子里。
趙念柔這才知道,原來,那人根本就沒有轉移她!
此處的幾間院子,竟都是通過密道相連的!
趙念柔走入醉春樓時,若說一點也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不過,一天后,她重重的松了口氣——那人說讓她來學習,真的就只是學習!
這里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齷齪,李嬤嬤一直跟在她身邊,實時為她講解樓里的各種事情。
小到如何端茶送水,大到怎樣化干戈為玉帛,讓客人滿意而歸。
一座醉春樓,幾乎涵蓋了人間百態,可謂處處皆有學問!
轉眼一月之期已到,趙念柔回到小院,為坐在上首的那人低眉順眼的奉了一杯茶。
那人接過,喝了一口,吐了:“太燙!”
趙念柔知道,這人在考她!
她忙做出一臉慌張的樣子,懇求再重新端一杯茶來。
那人嗯了一聲,趙念柔又畢恭畢敬的遞上第二杯茶。
“太涼!”,那人將茶水潑在地上!
趙念柔雙腿一曲跪下,驚慌中帶著一絲從容,明艷的臉上掛著迷人的嬌媚:“公子恕罪,奴婢以為天太熱,這涼了的鳳梨茶用來解暑最好不過,若公子不喜歡,奴婢再去換其他茶可以嗎?”
那人輕輕一笑:“學的不錯,算你過了,起來吧。”
趙念柔沒起,她雙眼微抬,扭腰擺臀的向前膝行兩步,眸子里似有萬千華彩:“公子現在可否告知,您的名字和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