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妍一開口，不僅陳媽媽愣住了，就連站在一旁的春桃和春杏也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她們二人全程見證了顧夕妍所受的委屈，心中都為她鳴不平。

　　只當顧夕妍定然會懷恨在心，巴不得將陳媽媽拉下水，讓她也嘗嘗受罰的滋味。

　　因此，她們二人方才故意添油加醋，想要借著楚凌昭的怒火，好好懲治一番陳媽媽，最好趕出府去。

　　也好出口惡氣。

　　萬萬沒想到，顧夕妍并沒有落井下石，反而替陳媽媽求情。

　　這著實出乎她們的意料。

　　春桃甚至擔心，錯過這個機會，以后要再想拿下陳媽媽，只怕不可能了。

　　陳媽媽更是心亂如麻。

　　方才顧夕妍那冰冷的眼神，分明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怎么會替自己求情？

　　莫非是自己太過害怕，會錯了意？

　　可惜眼下容不得她細想，顧夕妍話剛出口，她便磕頭如搗蒜，哭著道：“奴婢老糊涂了，才會做出這樣的糊涂事，求世子爺開恩。”

　　顧夕妍繼續柔柔道：“陳媽媽伺候夫人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如這次就小懲大戒，饒過她這一次。”

　　她頓了頓，又道，“這次的教訓，陳媽媽定會謹記在心。”

　　“老奴定會謹記！”陳媽媽馬上道。

　　楚凌昭也漸漸冷靜下來。

　　陳媽媽偷偷物色新人選頂替顧夕妍，絕不可能是蕭清芷指使的。

　　以她的性子，容不得一個女子在自己身邊。

　　她真知道了，定然不會輕饒陳媽媽。

　　她確實并非蕭清芷的人，而是被張媽媽一時蠱惑，才會做出此等糊涂事來。

　　再說了，她是母親身邊的人，自己也得給母親面子，不能輕易懲處她的人。

　　他把目光投向瑟瑟發抖的張媽媽。

　　身為廚房管事，手握采買大權，卻與蕭清芷勾結，蠱惑陳媽媽欺負顧夕妍，如此膽大妄為，實在是罪不可恕。

　　他即刻就有了決斷。

　　“既如此，便依你所言，暫且饒過她這回。”

　　楚凌昭看向顧夕妍，語氣中帶著幾分寵溺，伸手用指背輕輕刮了刮她的臉頰。

　　他略作停頓，語氣驟然轉冷，“但她以下犯上，搬弄是非，也不能輕易饒恕。就按你說的，小懲大戒，罰扣三個月月例銀子。”

　　他的目光掃過院中的眾人，最后落在張媽媽身上，眼神凌厲如刀，「至于張媽媽……」

　　“膽敢以下犯上，挑唆生事，罪不可恕！”

　　楚凌昭語氣森寒，“來人，將張媽媽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逐出府去！”

　　張媽媽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掙扎著想要爬到楚凌昭腳邊求饒。

　　“世子饒命啊！世子饒命啊！老奴知錯了，老奴再也不敢了！求世子開恩啊！”

　　楚凌昭冷冷地看著她，眼中沒有一絲憐憫。

　　他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張媽媽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碰了他的底線。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陳媽媽趕緊把人帶下去。

　　身后的侍從心領神會，上前毫不客氣地一人一邊，架起張媽媽就往外拖。

　　張媽媽拼命掙扎，卻哪里敵得過兩個孔武有力的侍從，很快就被拖出了院子，只剩下幾聲凄厲的慘叫聲在院子里回蕩。

　　“其余參與其中的刁奴，妍兒你打算如何處置？”楚凌昭側過身子，溫聲詢問顧夕妍。

　　院子里頓時響起一片哀嚎，婆子們紛紛跪著向顧夕妍磕頭求饒，有的甚至不惜自扇耳光，場面混亂不堪。

　　顧夕妍美眸掃視著婆子們，心中早已有了計較。

　　春桃和春杏先前已經告訴她，這段時間以李媽媽和周媽媽最惡毒刻薄，這樣的人，斷不能留下來！

　　“李婆子和周婆子，杖責二十，發賣出府。其余人等罰三個月月錢，以儆效尤。”

　　楚凌昭微微頷首，揮手示意身后的侍衛將兩個嚇破膽的婆子拖了下去。

　　其他的婆子們劫后余生，紛紛叩謝顧夕妍的恩典。

　　春桃和春杏對視一眼，心里大呼痛快。

　　這些狗仗人勢的奴才們再不敢再作威作福了！

　　懲完，便該賞了。

　　顧夕妍拉了拉楚凌昭的袖子，柔聲道：“世子，張媽媽的位置空出來了，總需要人頂上去。奴婢瞧著宋媽媽就不錯。”

　　“這次的事，還是宋媽媽和乞巧偷偷幫襯奴婢，才讓奴婢不至于被欺負得太慘，能夠活著見到世子。”

　　顧夕妍說著，眼眶里又泛起淚光，晶瑩的淚珠在眼眶里打轉，仿佛隨時都會滾落下來。

　　楚凌昭心中一軟，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安慰道：“別怕，沒事了，以后有我在，誰也不敢再欺負你。”

　　安撫了顧夕妍幾句后，楚凌昭又道：“既然你滿意他們，那就提了宋媽媽做廚房管事，乞巧為副管事，其余的人，你的院子，你的決定就好。”

　　宋媽媽和乞巧立刻磕頭謝恩。

　　其余婆子真是腸子都悔青了，自己當初怎么就沒想著幫幫顧姑娘，要不然也能撈個管事當當啊！

　　“行了，都退下吧。”

　　楚凌照話音剛落，門外跑進來一個小廝，附在楚凌昭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楚凌昭面色一沉，眉頭微微皺起。

　　他沉吟片刻，抬起頭看向顧夕妍，眼中帶著一絲歉意。

　　“府里還有些事，我得回去一趟。”

　　“世子爺，你只管忙你的去。”顧夕妍話雖如此說，卻不舍地拉著他的手。

　　“我明日再來看你。”

　　楚凌昭捏了捏顧夕妍的臉頰，轉身大步離開了院子。

　　顧夕妍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神色復雜。

　　待楚凌昭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顧夕妍才轉過身，對低眉順眼跪著的丫鬟婆子們揮揮手：“都退下吧。”

　　便由著春桃和春杏一左一右攙扶著，蓮步輕移，緩緩地往屋內走去。

　　院中下人們這才揉著膝蓋起身，紛紛探試著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以后老實當差吧，別再想些有的沒的。”

　　這一次，他們的膽子都快嚇破了。

　　顧夕妍進了屋，疲憊地靠在軟榻上，輕輕揉捏著隱隱作痛的額角。

　　這副身子久病初愈，實在太弱，就這么一會兒，就感到心力交瘁。

　　春桃見狀，連忙上前，輕柔地為她按摩著太陽穴，柔聲細語地說道：“姑娘今日受驚了，還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廚房那邊奴婢已經吩咐過了，讓他們準備了您愛吃的菜肴，待會兒定能讓您好好用一頓膳。”

　　顧夕妍微微頷首，算是應允了。

　　這丫頭這次表現倒是不錯，后面自己處境越艱難，她反而越發盡心，一心維護自己。

　　看來，患難見真情。

　　這人心啊，還得是用火煉過才知真假。

　　待到丫鬟們擺好了飯菜，顧夕妍坐下來慢條斯理地用起晚膳。

　　春杏在一旁布菜，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姑娘，奴婢有一事實在不明。”

　　顧夕妍夾菜的動作一頓，抬眸看向春杏：“何事？”

　　“姑娘為何不趁著這次機會，收拾陳媽媽，把她趕出去，換上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