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沈寧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床上,說不緊張是假的,畢竟馬上要手術了。這幾天程霏和她舅舅來過幾次,來看望沈寧,順便確定手術的具體時間。楚玉晚上會去看看程霏,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的幫助了。
兩人單獨相處,有些話也能敞開心扉地說了,“楚玉姐,謝謝你,這種時候還能來陪我。”
關于沈寧的事情程霏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了解也知道了大概,或許是同病相憐,程霏理解楚玉的心情,這份理解讓兩個人的內心走得更近了。但是唯一不同的是楚玉的母親還有治療的可能,而他的母親已經(jīng)沒有生的希望了。
想到這里,程霏眼前又是一片模糊。她挽住楚玉,輕輕地靠著,以尋求一絲絲的慰藉。她想到一個人,是一個從小到大一起玩的男孩——周思言。
周思言自然來找過她,不過程霏請楚玉幫忙將周思言勸了回去。她不是不想周思言的安慰,只是自己完全就是累贅,周思言家庭也不太希望他和程霏走的太近了。程霏想起好久以前的回憶,她和周思言一起吃著冰棍,在家里玩,那時候兩家人還會時常聚一聚。
直到父母離婚,一切都成煙雨。
楚玉看著近乎無力生活的女孩,學著許亦遠的樣子輕撫她的頭。試圖將她從悲傷的回憶里拉出來。
楚玉:“那些事情,不開心就不要想了。”
程霏看著安慰自己的人,“那些事情很開心。”,她笑笑,但是那些回憶再也回不去了。
“楚玉姐,我有時候真的好羨慕你,不只是因為沈阿姨還有機會康復,還有許亦遠哥哥,一直陪著你。”程霏道,她也想在母親住院的時候,有一個可以暢談心扉的人在身邊默默的守候。
“可是周思言,我和他始終不是一路人。”程霏道。
“這不是有我嗎?程霏,我真的非常謝謝你能夠理解我,你可以隨時來找我,我愿意替你分擔些。”
程霏稍稍整理了面容,看起來精神了一點“我想陪陪我嗎?”她眼里含著倔強的淚水,楚玉看著這個小妹妹,心里生出心疼。
回到病房,程婧和程霏的舅舅——程軍海坐著,前者靠在床邊,疲憊無比。
“你們來了?”見到女兒,程婧露出笑容。
相比楚玉上一次見到的,程婧更加憔悴了,顯然是被病痛折磨的。
見此,程霏怎么能淡定的下來,程軍海看著自己的姐姐和侄女,心里刺痛一陣陣襲來。
“別這樣,你害的舅舅都哭了。”程婧聲音弱弱的卻很刺耳。
程婧剛想說話,卻被母親打斷“讓我先說,你們都是好孩子,我之前總想著,多陪陪你,恨時間越來越少,我很心急,可是臨近結束,心,反而靜下來了,我沒什么好遺憾的,就是,你要好好聽舅舅的話,好好生活,大姑娘了。”
程婧一口氣說了好多,她一直強調,這口氣好像用了她大半的力氣,她慢慢躺下。程霏強忍著,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今天晚上手術。”
這句話讓兩個女孩內心顫動,隨即是近乎崩潰的情緒涌了上來。
“為什么?”
“沈阿姨,身體狀況不太好,所以手術提前了。”
聽到這個消息兩個女孩的臉色變得煞白。
“那不是。”
程霏后背一涼,直挺挺地倒下去,楚玉急忙將扶住,好在她沒有完全暈倒。
“程霏,你坐下來休息一下。”
程霏這一下,讓在場的人心又提高了幾分。楚玉握著程霏的手,感受到她顫抖的厲害,小小的身子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讓人揪心,見到女兒如此,程婧已經(jīng)坦然的內心跟著提起,突然好舍不得,要是再多一天又該多好。
“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媽媽了?”程霏說著,淚水從眼角不住地流下,眼睛早已通紅。
房間里大家都沉默著沒有說話,安靜的可怕,沒有一個人回答。程軍海默默低下頭,他一樣的接受不了妹妹的離去,但是他不能哭,不能讓妹妹不放心。
他早就聽出來,這幾天和程婧的交談中,她留下的都是一句句囑托,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女兒,程霏。
“好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長大,可惜我應該是看不見了。哥,你答應我要幫我好好照顧她。”
“嗚嗚嗚嗚,”程霏突然忍不住,大聲地哭了出來。
她撲到程婧旁邊,“媽,”
“你別哭呀。”程婧說完,牙齒緊緊咬住下嘴唇的背面。
這股痛楚讓她稍稍好受了些,眼淚滴答滴答滴在床單上。
程霏很累,但是她沒有睡,她貼著母親,想象著時間定格在每一秒鐘,又在每一秒后逝去。欣喜于一秒鐘的漫長,又驚恐于一秒鐘轉瞬即逝。
每每傷心處,眼睛一熱,不明所以地哭了出來。
她還是睡著了,中間楚思哲來過,確認過沈寧的情況,商量著將手術的時間延后。程霏沉浸在悲傷中或是太累實在沒有精力注意這邊。
最后程霏實在是沒有忍住,沉沉睡去。夢里一切都沒變,她好驚喜,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她想著,那段不真實的記憶或許是夢吧,眼前的幸福才是真的。自己的生活還是開心的,她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程婧,“媽,我做了個噩夢,你走了,永遠離開了我。”
在夢里,程婧會很溫柔,“你長大了,媽媽遲早都會離開你的。”
程霏只是笑著抱住她,心里卻悄悄否認。
程霏睡著了,一動不動。程婧竭盡力氣將她慢慢撐起,程軍海在一邊扶著。
程婧哭了,沒忍,壓著喉嚨不發(fā)出一點聲音。
她想起了程霏剛剛出生的時候,是他的丈夫接著程霏。她像現(xiàn)在一樣,非常的虛弱,但是這一次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悅,而是即將分別不舍的悲慟,像在剜心,一刀一刀。
程婧俯下身子,她愛自己的女兒,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又看了眼自己的弟弟,拜托你了,沒有聲音,程軍海點點頭,他一直壓抑著情緒。
楚玉上前,幫著將程霏放到旁邊的床上。她哭的更厲害,只是已經(jīng)學會了默默流淚,相比于見證者,她的情緒來得更快。這份痛楚程霏卻遠比楚玉長久,或許將伴隨一生。
“不要怪我。”程婧心里想著,合上眼躺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