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墨玦小心地把曦瑤放到床上,動作輕得像是怕碰碎了她。
可他沒想到,剛一轉(zhuǎn)身,便被她狠狠一推,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他只抬眼望著她:“你如果執(zhí)意要和我鬧脾氣,我不怪你。”
曦瑤站在床邊,身形微顫,眼睛紅得像是染了血。她猛地抓起床頭的枕頭,狠狠砸向墨玦,怒吼:“你憑什么怪我!到底是我做錯了什么,要你來原諒我!”
她的聲音撕裂般沙啞,像是壓抑了太久的委屈終于決了堤。墨玦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上,眼神復雜。
曦瑤再也壓不住滿腔的情緒,眼淚一滴滴砸落。她一邊哭一邊胡亂地將房間里的東西往地上砸,書本、相框、茶杯……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最后,她像是被掏空了力氣般,癱坐在地上,肩膀輕顫,泣不成聲。
她在學校認識了一個年長六歲的研究生,讀的是計算機專業(yè)。
卻是個癮君子,漸漸騙走了曦瑤大量的錢財,甚至蠱惑她盜取了學校的考核答案。
最終答案泄露,事件曝光,曦瑤被學校勒令停學審查。
墨玦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親自將那男人送進了拘留所,又花重金保住了曦瑤的學籍。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墨玦的聲音低沉而壓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墮落下去。”
“你說什么?”曦瑤猛然抬頭,笑得諷刺,“我倆是什么關系,讓你誤以為我是你帶大的?是蘇隋軒放棄高考的機會養(yǎng)了我十幾年,我怎么又變成你看著長大的?”
那一刻,墨玦怔住了。喉嚨像被什么哽住,唇動了幾次,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他站在原地,眼神復雜地望著她。
過了很久,他才緩緩蹲下身,一點點地將地上的碎片撿起。指尖劃過鋒利邊角時,他也沒皺一下眉:“……你先休息吧,是我錯了。我不該......自作多情。”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屋內(nèi),柔和卻晃眼。曦瑤緩緩醒來,只覺腦袋像被重錘敲過,昏沉得厲害。她強撐著下床,腳步虛浮地走進浴室,沖了個澡,換上干凈的衣服。下樓時,臉色依舊蒼白,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疲憊。
客廳里空蕩蕩的,只有顧寧坐在沙發(fā)上,雙腿交疊,悠閑地翻著雜志。許阿姨和楊叔叔已經(jīng)在天微亮時乘早班機回德國了。
張叔端出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解酒湯,放在餐桌上。
“張叔,這是誰的?”顧寧抬眼問。
“少爺一早起來熬的,”張叔答,“是給曦瑤小姐的。”
顧寧垂下眼,指尖輕敲沙發(fā)扶手,笑了笑:“他對她倒是用心。”
張叔神情沒有波動,卻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語言。顧寧趁機追問:“他們是什么關系呀?”
“少爺是那丫頭的監(jiān)護人。”張叔答得模糊。
“不是說,她和他并不親近?”顧寧似笑非笑,眼神卻透著一絲探究。
張叔面色微沉,低聲說:“那時她才十幾歲,身體不好,常年吃藥。夫人怕誤了她,就把她送到美國讓少爺撫養(yǎng)了。”許阿姨不太擅長照顧孩子,她沒有帶孩子的經(jīng)驗,而墨玦也并非她親手帶大的。自小他便跟著張叔在美國求學,許阿姨和楊叔叔則常年留在德國,忙著打理生意。那段時間,曦瑤正處于叛逆的年紀,將她交給墨玦,是他們眼中最穩(wěn)妥的選擇。
顧寧聽完,若有所思。正欲繼續(xù)發(fā)問,張叔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是許阿姨發(fā)來的消息,說藥材已在途中,是曦瑤每天吃的藥。
想起曦瑤的身世,他輕輕嘆了口氣:“這丫頭命苦……哥哥出事、家里散了、爺爺癱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目光不自覺地投向樓上的方向,眼中滿是憐惜:“也不知道她是被誰利用了,前不久,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男生,和她哥哥有三分相似。偏偏那人比她大六歲,又是學計算機的。那丫頭太想哥哥了,一時糊涂,就把他當成了寄托。”
“少爺是為了保護她,才出手把那人送去了派出所。可她卻恨他,覺得是他毀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可她心里難道不明白嗎?那個男生在騙她。只是,太久的思念,讓她寧愿沉溺在虛假的溫柔里。”
顧寧眼神微微一動,聲音壓得很低:“……所以,除了監(jiān)護人的身份,她們之間其實并無更多牽連?”
張叔沉默未語,只是微微點頭,神情中帶著一絲無奈和沉重。
顧寧見狀,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張叔,您先去忙吧,這碗解酒湯我來送給曦瑤姐姐。”
張叔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最終默默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這時,曦瑤從樓上下來了,神情疲憊,眼下浮著淡淡的青影。她走向廚房,準備熱牛奶,顧寧卻像早有準備地迎上來,把一杯調(diào)好的酒遞給她。
這杯酒是她早上纏著墨玦調(diào)的,度數(shù)偏烈了些。
“姐姐,早上好。”她笑著揮了揮手,“這杯是阿玦哥哥親手調(diào)的。昨晚他情緒有些失控……”
曦瑤聞到酒味,眉頭微蹙,胃里頓時泛起一陣不適。
顧寧輕輕點頭,聲音溫柔:“他說,他一時沖動,錯把親情當成了愛情......”
鍋里的牛奶正翻滾著冒泡,曦瑤連忙關了火。
“你在說什么?”她怔住了,眼神中透著一絲迷茫與不解。
“姐姐,你是在裝糊涂嗎?”顧寧笑著追問,“你這么聰明,難道猜不到我的意思?”
曦瑤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一頭的女孩,白裙輕揚,披散的頭發(fā)隨意而自然,淡妝掩映下的眼睛帶著笑意。這樣的神情讓她心里生出一絲煩躁。
顧寧正想解釋,話還沒說完,就被曦瑤打斷了。此時,墨玦晨跑回來。隔著落地窗,他正好看到曦瑤拿著那杯酒。
曦瑤目光緊盯著那杯酒,凝視了幾秒,忽然仰頭一飲而盡。
顧寧剛想勸阻,低聲提醒:“姐姐,這酒是阿玦哥哥……”
但曦瑤喝完酒后,輕輕將酒杯放到一旁,冷冷地問:“還有別的事嗎?”
墨玦并未朝那個方向走去,而是徑直準備上樓。忽然,他的目光無意間落在垃圾桶里,那碗他今早熬好的解酒湯,連湯帶碗的完好無損地被倒棄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