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散處，江頌宜靴底碾過帶血的彈殼。

　　玄色騎裝領口別著枚孔雀翎胸針，那是昨夜從死士身上順來的。

　　她單手拎著燧發火銃抵住程青辰下巴，槍管還冒著青煙：“解藥？”

　　腳尖踢翻裝雄黃的陶罐，“不如問問你兄長往溪水里倒了什么？”

　　郁老夫人渾濁老眼突然瞪大。

　　陶罐碎裂聲驚飛林間寒鴉，程青辰喉結在槍管下滾動：“嫂嫂說笑……”

　　“砰！”

　　鉛彈擦著耳廓嵌入青石，江頌宜扳開第二道擊錘：“我數到三。”

　　“解藥在……”程青辰突然暴起，袖中淬毒匕首直刺她咽喉。江頌宜旋身后仰，孔雀翎胸針彈開暗器，反手將人踹進溪水。

　　寒潭泛起詭異青霧，程青辰的慘叫聲撕破夜幕。

　　畫境在識海震顫，七個娃娃同時睜眼。醫藥娃娃捧著的琉璃瓶泛起紅光——是瘴毒！

　　“夫君帶人封住上游！”江頌宜甩出三枚雷火彈，爆炸氣浪掀翻追兵。

　　郁崢玄甲染血，長槍挑飛兩個黑衣人，聞言擲出腰間虎符：“赤焰軍聽令！”

　　山崖突然亮起千萬火把，程墨陽金絲蟒袍被映得猩紅：“好一對亡命鴛鴦。”他撫掌輕笑，崖頂機關轉動聲如巨獸蘇醒，“可惜這十萬斤雄黃遇水則焚，你們難逃一死了！”

　　話音未落，建筑娃娃在畫境蹦跳。江頌宜福至心靈，袖中鋼索纏住崖邊古松：“夫君！震位七尺！”

　　郁崢長槍貫入巖縫，地動山搖間，整面山壁竟緩緩翻轉。

　　囤積的雄黃粉倒灌入程家私兵陣營，醫藥娃娃琉璃瓶傾倒，解毒藥粉混著山風席卷四野。

　　“不可能！”程墨陽冠冕歪斜，“這機關圖紙明明只有我i一個人知道！”

　　“多謝程相贈的《魯班秘錄》。”江頌宜指尖夾著半卷焦黃書頁，礦業娃娃在識海叉腰大笑。三日前她搬空程家密室時，這卷古籍正躺在兵器娃娃懷里。

　　郁老夫人突然尖叫著撲向機關樞紐，卻被紡織娃娃操控的金蠶絲纏成繭蛹。老人癲狂大笑：“老身養你十八年，不如喂條狗！”

　　“祖母確實該喂狗。”郁崢劍鋒挑開她衣襟，露出鎖骨處靛青刺青——與前朝余孽一模一樣的騰蛇圖騰，“三十五年前您替換郁家嫡女時，可想過今日？”

　　畫境突然金光大盛，七個娃娃手拉手旋轉。江頌宜意識沉入卷軸，見兵器娃娃正掄錘敲打巨型機括。

　　外界瞬息之間，她袖中竟飛出千百枚帶倒刺的流星鏢。

　　“撤！”程墨陽急退時撞上一堵冰墻。農業娃娃在雪地里叉腰，遼東全境的寒潮順著她指尖蔓延。書籍娃娃翻開泛黃冊頁，程家百年罪狀化作實體金符壓在他背上。

　　“程相可知何為作繭自縛？”江頌宜踩住他右手，“用我江家火藥配方時，沒聞見硫磺味不對么？”

　　程墨陽瞳孔驟縮，懷中日晷突然爆裂。子時已到，埋在京郊二十處的火藥卻毫無動靜。建筑娃娃蹦跳著拋出迷你樓閣，正是被修改過的爆破點模型。

　　郁崢的劍鋒貼著他脖頸：“五年前你毒殺太子嫁禍郁家，今日該償命了。”

　　“要死一起死！”程墨陽突然捏碎玉玨。地面裂開巨縫，二十具玄鐵棺槨破土而出。前朝煉制的藥人睜著猩紅雙眼，指甲暴漲三寸。

　　醫藥娃娃突然哭出聲，江頌宜心口劇痛——這些藥人竟都用過江家秘藥！記憶如潮水涌來，原主被活埋那日，程青辰往她嘴里灌的正是這種猩紅液體。

　　“阿宜閉眼！”郁崢擲出火雷，卻被藥人徒手捏爆。千鈞一發之際，卷軸畫自動展開，七個娃娃手挽手唱起童謠。最年幼的兵器娃娃突然暴漲數丈，將二十具棺槨吞入畫中。

　　程墨陽趁亂掙脫，卻撞進突然出現的礦洞。礦業娃娃哼著曲兒封死洞口，千萬噸精鐵礦石傾瀉而下。

　　“留活口！”江頌宜急呼，卻見郁老夫人掙脫蠶絲，握著匕首刺向郁崢后心。電光火石間，書籍娃娃翻動書頁，泛黃紙片化作利刃穿透她咽喉。

　　雪地上綻開血梅，郁崢抱住脫力的江頌宜。七個娃娃虛影懸浮半空，醫藥娃娃正往她心口滴露水：“主人要醒了。”

　　果然，卷軸畫突然燃燒起來，七個娃娃隨火光升空。江頌宜懷中多出枚玄鐵鑰匙，郁崢的虎符與之嚴絲合縫——正是前朝國庫密匙！

　　……

　　三個月后，寧古塔新城。

　　江頌宜推開雕花木窗，遠處蒸汽機正在礦山轟鳴。紡織廠女工抱著新織的蜀錦經過，沖她笑著行禮。曾經的不毛之地，如今商隊絡繹不絕。

　　“夫人，程青辰昨夜在獄中自盡了。”親衛呈上血書，“他留了這個。”

　　泛黃信箋上是程家暗樁名錄，醫藥娃娃忽然在識海輕笑。江頌宜挑眉：“把這些送去兵部，就說……”話音未落，被人從后抱住。

　　郁崢下頜抵在她肩頭：“太醫說你有孕了。”

　　孔雀翎胸針突然發燙，七個娃娃虛影在朝陽下若隱若現。江頌宜撫著小腹輕笑：“看來咱們的江山，要有第八個娃娃了。”

　　山下傳來蒸汽輪船的鳴笛，新鑄的火炮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卷軸畫在梳妝臺上緩緩展開，七個娃娃的裙裾上，隱隱顯出第八個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