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中宮大戰
第二十七章
金光照亮的虛空里漂浮著細碎符紙,如同萬千螢火蟲環繞著巨大財運符旋轉。符咒邊緣朱砂紋路正緩慢滲血,將籠罩彭閃閃的金光染成暗紅色。鐘艾死死盯著彭閃閃站著的地方,瞳孔里倒映著符咒核心處跳動的狐形黑影。小鐘艾也回到了原地,和她一起盯著彭閃閃。兩個時空的倒影在金光中重疊,發梢都燃著幽藍火星。
兩個鐘艾的眼睛都落在小姑娘的白色公主裙,蕾絲領口被冷汗浸透緊貼鎖骨。然后是紅眼眶,眼淚,小朋友用的小提琴,琴弦深深勒進稚嫩手指。
什么事是只有女孩能受男孩不可以的?在彭家,那答案或許是,受傷?受苦?受累?
鐘艾抬起頭,看向那個巨大的符,它閃著奇異的光芒,九個紅點此刻只有中宮還有紅光。
第四宮原來是,未解的謎題。
那符似乎感應到了什么,忽然,一個碩大的發光物掉了下來,鐘艾撲上前去,但還是沒能阻止,被重物砸中頭的感受很不好受,鈍痛難忍,顱骨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眼前一片黑暗。鼻腔灌入濃重的檀香混著狐騷味。
小鐘艾和小彭閃閃的尖叫聲響起,空中彩帶混著符紙飛舞,人群騷動帶來巨大的轟鳴,一片混亂。鐘艾卻笑起來,染血的虎牙在暗處泛著寒光。彭閃閃這個窩囊小孩,居然這么多年都沒和她講這件事。
也是,自己小時候沒有大本事,空有牙尖嘴利,如果她沖上去罵其他彭家人,彭閃閃只會更難做,她肯定也少不了幾頓打罵。
鐘艾終于捱過了巨大的疼痛,后腦傷口涌出的血珠逆著重力飄向符咒。大宴會廳里的人已經全部消失,她爬了起來,走出鎏金色的大門。
周圍是一片黑色,虛空里游蕩著半透明的狐魂,巨大的財運符冒著金光高懸,彭閃閃被這光籠罩著,低頭跪坐,和第一宮時一模一樣。
不遠處,黑狐和破奴并立,看著鐘艾故作輕快的走進來,她裙裾殘留的金光正在被黑暗蠶食。
“鐘家人好像普遍善良一點。”黑狐繼續著自己的評價。
“多數都還不錯。”破奴回復道,手上的扇子搖的更快了些,那黃泉引渡的鬼差呲牙詭異的笑了起來,他們把鐘艾一路被傷的樣子看了個遍,知道她在忍疼。
鐘艾看著眼前的黑衣服破奴和黑毛狐貍,先開口道:“你們都快和這里融為一體了,幸虧我不近視。”說著,走到了一鬼一狐面前,短靴踩碎地上凝結的血琥珀,發出脆響。
三方相對,面面相覷。
“這里就是中宮了,這里的門在哪?”鐘艾問的非常誠懇,但過度的誠懇帶來了傻氣。
“我收回鐘家女兒聰明這句話。”黑狐沒回答鐘艾的話,反而露出戲謔的笑,對著破奴說道。
“黑狐,你和彭家的怨現在總可以透露一二了,彭小姐的命,可就在你一念之間。”破奴看向被金光籠罩的彭閃閃,皺起眉頭。
人魂在活著的時候離體,無論離開多久,都很傷身,現在被精怪拖進陣法之中,更是大兇,稍不注意可能就要重開一世。
如果是別人,他也就無所謂了,偏偏還是鐘艾最好的朋友,如果彭閃閃死了,他都不敢想會發生什么。
“是啊,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盡量滿足你的,千萬別傷害閃閃,她還年輕呢。”鐘艾說著,甚至開始雙手合十作哀求狀。
黑狐看著鐘艾伏低做小的姿態,又笑了起來,只見它朝后退了幾步,忽然一陣光閃過,它變成了一個穿著布衣的女人,粗麻圓領衣襟下隱約可見刀刃的傷痕,眼睛格外的圓,氣質十分溫婉,但頭發尾處的紅色以及頭上掛著的銅錢又添了些妖冶詭異。
“俗人就是俗人,我一個修行的狐貍,能要什么?”她站定在鐘艾眼前,說道,指尖揮舞劃過虛空留下燃燒的軌跡。
“……”鐘艾一時語塞,抿抿嘴不說話。
這次入陣,她忽然發現自己從前說話的確過于不注意了,以前她還可以用年紀小來做借口,但現在,她不想再任性下去了,要保護自己想保護的東西,需要的是能力,而不是毫無遮攔的語言。
“你什么都不要,就不會引出這次彭家的變故了,如果我沒猜錯,當時木盒子里的血,就是你的血吧。”破奴上前,站在鐘艾身側,面若寒霜。
黑狐笑起來,繼續說:“我引出這次事故,是我和彭家這些人的命數走到了這兒,如果我不引,那我永遠都走不出下一步,這么簡單的道理,你們鐘家作為算命世家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鐘艾回想起當時彭閃閃上門時破奴的話:彭家有此一劫。
“彭家當年用傷天害理的方法獲得了現在的財富,現在我這個苦主沖破了束縛,要些報酬,應該也不算什么吧?哈哈哈……”黑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聲音忽然變得尖銳,語速也變得越來越快。
“你要說出來,我們才知道怎么幫你啊。”鐘艾有些急,因為她看到黑狐已經在朝著彭閃閃走去了。
鐘艾拉著破奴緊隨其后,生怕黑狐一激動,給彭閃閃的魂拍碎了,第一宮的場面還歷歷在目。
“你們鐘家人當年對這件事并不知情,只是拿我的血寫了符,我念在鐘家與此事無關,你可以現在就走,我不找你們的麻煩。”這是黑狐第二次勸她離開,說話時嘴角撕裂到耳后,露出森森利齒。語氣十分鄭重,那雙嬌媚的狐貍眼死死盯著鐘艾的眼睛。瞳孔里旋轉著血色八卦。
破奴知道這黑狐不是什么附身的孤魂野鬼級別,說出這話一定是有更狠的計劃,他眸光一變,手中青銅長劍慢慢變了出來,劍鳴聲驚得彭閃閃周圍的禁制又擴大三分。
氣氛突然變得劍拔弩張,鐘艾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幾十張符,現在只要有一張貼在她身上,她就可以脫離這里,帶著破奴遠離彭家。
但那巨大的符高懸在彭閃閃頭頂,她安靜的跪著,鐘艾嘆了一口氣,想到這一切都只是老一輩造的孽。
十幾年的摯友,值得她做一個冒險的決定。
鐘艾看向破奴,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破奴瞬間領會,手中的劍飛出,劍光斬斷黑狐三根虛尾。直朝黑狐的面門,被斬落的狐尾化作哭嚎的嬰靈。
黑狐反應機敏,一個彎腰便躲過了一劍,利爪劃過地面抓出五道燃燒的溝壑。
“你們?阻擋天道,會遭天譴的!”黑狐聲音清脆,惡狠狠盯著他們。
“等天道來的時候再說吧!”破奴執劍上前,劍鋒挑破虛空引下九天雷火。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衣擺燃起的青火映亮他蒼白的下頜線。
下一秒,雙方纏打在了一起,破奴劍劍指命門,劍氣在地面刻出往生咒。黑狐也不甘示弱,利爪撕開的裂縫里爬出無數白骨狐兵。幾次都抓到了破奴的破綻。在他肩頭留下深可見骨的抓痕。
鐘艾見沒人關注到自己,偷偷跑到了跪坐的彭閃閃面前,每一步都踩在陣圖生門方位,她蹲在地上,把手上的符抽出了一張,貼在了彭閃閃額頭上。
“哈哈哈哈,你以為一張符就可以救她?狂妄的年輕人。”黑狐看自己和破奴分不出上下,虛晃一招化作九道分身。閃身到了鐘艾眼前。真身利爪直掏鐘艾心口。
破奴更快一步,燃燒精血瞬移擋在中間。擋在了鐘艾眼前,以彭閃閃為界,天地漆黑,金光與黑霧在交界處廝殺糾纏。金光照著一人一鬼一妖的臉,又被他們的身影擋住,無法觸及黑暗。三人影子在地面扭打成三頭六臂的魔神。
“今天的事,誰阻止都沒有用嗎?你想要的東西,鐘家、彭家都給不了你,對嗎?”鐘艾輕聲問,如果還有轉圜的余地,黑狐不至于一句話都不說便動手。
如果動手了,代表在她心里,一切都已經沒辦法了。
黑狐看向鐘艾,回:“人的聰明,總是時有時無嗎?”突然伸手扯斷自己尾尖紅毛,化作血箭射向符咒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