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閻羅殿景
第五十二章
艾一進門,就看見楚塬和破奴面對面坐著,楚塬熨燙妥帖的銀灰西裝泛著珍珠光澤,發(fā)膠固定的劉海在晨光里根根分明,一看他在網(wǎng)上學來的發(fā)型,俊臉上的傷口消的差不多了,還有些泛紅,破奴交叉領口露出的鎖骨沾著晨露,一身霧藍色的交叉領上衣配了一條黑色的工裝褲,鐘艾看那條褲子眼熟,多看了幾眼。
破奴抱臂時肌肉繃緊布料,看到鐘艾在打量他的褲子,于是旁若無人的解釋:“我看你常穿,想著年輕人肯定愛穿。”
“什么年輕人愛穿,你不是和我們差不多么,怎么,還想憑空加輩分?”楚塬對他的措辭很不滿意,尤其對年輕人這個詞嗤之以鼻。
銀勺磕在瓷碗上發(fā)出脆響,暗戀中的男人就是這么敏感嗎?
破奴后槽牙咬出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冷笑一聲,知道這個人類小子又在犯神經(jīng),選擇轉移話題:“楚二少今天這副打扮,是要赴宴么?”
“不赴啊。”楚塬指尖劃過袖扣碎鉆,回的坦然,他準備先休假兩天摸摸情況,再找個由頭回去上班。
“可是我們都在家里,你這個派頭會不會有點夸張啊……”鐘艾馬尾甩過運動衛(wèi)衣的抽繩,一身簡單的薄款緊身運動衛(wèi)衣配運動褲和鞋,坐在兩人中間的位置上,感覺自己要被楚塬那雙鞋尖能照出倒影的牛津鞋閃瞎了。
尤其楚塬日常比較松弛,突然正經(jīng)起來,讓鐘艾很不習慣。
“我再夸張也沒比他頭發(fā)這么長夸張吧,他還學你穿衣服,我下午就去買100條工裝褲。”楚塬突然將餐刀插進黃油塊,看破奴哪兒都不順眼,做什么都覺得破奴居心叵測。
鐘艾捏著竹筷的手指關節(jié)發(fā)白,知道說不通這個幼稚的大少爺,選擇閉上嘴,一個人如果一開始就對某個人某件事抱有偏見,那幾乎是說什么都無法撼動的。
破奴起身時紅木椅子與青磚地摩擦出刺耳聲響,他環(huán)視一圈,看周圍阿姨都不在,冷靜的對楚塬說道:“這是鐘艾父親的衣服,你買不到。”
玄關處的琺瑯擺鐘突然敲響整點報時,說完,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一分鐘后,鐘艾感受到了楚塬瞳孔地震般震顫的震驚目光落在自己的側臉,她往嘴里塞了一口煎得焦脆的溏心蛋,隨后就聽到楚塬顫抖的聲音:“真的嗎?學姐?你為什么給他穿伯父的衣服?學姐?!”
鐘艾筷子尖戳得蛋黃汩汩流淌,手足無措,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像個夾在各種家長里短婆媽妻妾中間的絕望男人。
老天,我才二十一,怎么這么多磨難!
她猛地起身撞得碗碟叮當響,只得馬上吩咐張阿姨帶著楚塬去西院挑幾件衣服來平息這場鬧劇。
這么多年,她頭一次想去墳頭跪下來感謝自己那個媽,幸虧她愛買衣服。
東花園琉璃瓦上凝著晨露,海棠果在枝頭搖搖欲墜。東花園那棵海棠樹已經(jīng)有幾片零星的黃色樹葉了,破奴藏青色褲管沾著草屑,負手而立,安靜的等著鐘艾來罵他,一般這種情況下,鐘艾都會暴跳如雷,罵他還是少數(shù),大部分時候她一定是要動手的。
枯葉在他布鞋下碎成齏粉,站定不到10分鐘,他果然聽到鐘艾踩著鵝卵石故意碾出咯吱聲的怒氣沖沖腳步,她故意加重腳步走到他身后,隨即她便看到破奴肩胛骨在布料下驟然收緊明顯緊繃起來的后背。
她確實是來找他算賬的,為此還特意搶了吳阿姨的孔雀翎羽雞毛撣子,她高高舉起雞毛撣子,破奴早已感受到她舉起了什么,轉身時長發(fā)掃落枝頭紅果,猛地回頭,對上鐘艾被陽光染成琥珀色的帶笑眼睛。
破奴繃緊肌肉準備迎接疼痛,都做好受這一下了,誰知鐘艾突然轉腕用絨毛輕掃他耳尖,輕輕拂去了他肩膀上的一片綠葉。
“哼,我還是太有素質(zhì)了,看你變成人了,先記下這筆賬!”鐘艾揚起下巴時脖頸拉出天鵝般的弧度,仰起頭,說道。
破奴喉間溢出悶笑震得胸腔微顫,聞言噗嗤一聲笑出來,骨節(jié)分明的手接住了那片正下墜的落葉,葉脈在他掌心拓出朱砂印,笑回:“鐘大小姐的賬本估計很快就記滿了。”
“你不犯賤,我就不會記那么多。”鐘艾突然抬腳踢飛一顆小石子,環(huán)抱起雙手,也笑回。
秋風卷著桂花香掠過他們發(fā)梢,秋天來了,她感慨自己竟然在這個自己曾發(fā)誓誓死不回的地方心甘情愿的度過了一整個夏天,這事講給小時候的自己聽,根本是天方夜譚。
破奴指尖碾碎落葉嗅到草木腐朽氣息,也感慨,怎么一個人的成長竟可以如此悄無聲息。
“下午三點有個問客。”鐘艾踢著腳下斑駁樹影,在安靜中報備了一聲。
破奴頷首時發(fā)絲掃過眉尾,點點頭,隨后問:“布袋里,你的那句寫的什么?”破奴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兩句詩就頭疼,東邊西邊北邊?到底是哪一邊?
他無意識摩挲腰間舊皮囊的裂口,本想自己偷偷在雁鎮(zhèn)走幾圈的,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怕鐘艾萬一知道,又和他鬧脾氣,罵他獨斷專行。
“是兩句詩,唐代張說寫的,大勛書王府,舛命淪江路。勢傾北夏門,哀靡東平樹。”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鐘艾說完,指甲在樹干上摳出月牙痕,自言自語陷入沉思。
兩人被沉默席卷,枯黃竹葉打著旋兒掠過石階,不時拂過一陣風,吹的花園里的花草樹木發(fā)出沙沙聲響。
“閻羅殿什么景色啊?閻王長什么樣?”鐘艾突然揪住他袖口布料,突然出聲問,她這幾天在雁鎮(zhèn)古志看到不少故事都和閻羅殿有關,又想到每個布袋都是破奴從那些要去往生的靈魂身上獲得的,不禁有些好奇。
另外,她也想多了解一些,說不定能獲得一些靈感,找到周家所屬的那個布袋。
“閻羅殿,有很多景色……有時春意盎然有時黑暗無窮,人的靈魂走過黃泉路才能到達大殿,大殿中有個玄鐵鏡門,上面雕刻著許多符文圖畫,日夜旋轉不停,至于閻王么……”破奴說到這,瞳孔突然失焦望向虛空,忽然有些恍然。
麻雀撲棱棱掠過琉璃瓦打破死寂,按理說他和閻羅殿使者也算有些交情,他在許多時刻都和他有過交集,但他卻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忘記了他的樣子和聲音。
那些使者曾說過的話,似乎也被某種朦朧的紙擋在了內(nèi)心深處,無論他怎么回憶,都想不起那些事。破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忽然感受到一種恐慌,襲上脊背的冰涼感席卷了他全身。
“你怎么了?”鐘艾掌心汗?jié)褓N著他小臂肌肉,察覺到他猛然變了的臉色,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她是真怕了破奴突然暈倒,她實在是拖不動他。
破奴喉結滾動咽下鐵銹味,深呼吸幾口,才正視鐘艾的眼睛,他突然反手扣住她手腕,忽然說:“鐘艾,我……我忘記了。”
“忘記了閻羅殿?”鐘艾不太理解他突然的脆弱,忘記了閻王又什么好恐慌的?閻王又不是他老婆。
“是的,我明明記得使者,但我想不起他的臉,聲音,還說他所說過的所有話,一千多年的交情,居然一點……都想不起來了。”破奴說的有些用力,青筋在太陽穴突突跳動,回握住了鐘艾的胳膊,試圖傳遞出自己的恐慌。
“這確實,挺嚇人的……”鐘艾后頸豎起汗毛,又開始恨自己讀書少了,此刻一點安慰人的話都說不出來。
梧桐葉突然簌簌落下一大片,兩人正一同迷惑著,忽然身后傳出一個比破奴更顫抖的聲音:“一千多年?”

十有魚
寶寶們,前幾天帶我媽去另一個城市看病耽擱了,剛回來,結果明天有家族聚會后天姥姥大壽,也有可能更不了了,不過我初八就空閑了,到時候我一定大更特更~~trust me 5555愛你們~~~(救,想發(fā)個紅包只能安卓版余額才行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