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毒了，具體是什么毒，老夫觀察不出來，還是得去醫館看看才行。”大夫搖頭嘆息。

　　老秦眉頭緊皺，忙叫人把他抬醫館去了。

　　江晚晴默默跟在身后，一言不發。

　　“你怎么了？”

　　老秦注意到了江晚晴的不對勁。

　　“第一次出巡就碰到這樣的事，說實話有些緊張。”江晚晴搓了搓手道。

　　老秦不疑有他，拍了拍江晚晴的肩膀。

　　眾人抬著汪思遠來到和春堂，京城中最大的醫館。

　　“大夫，這人怎么樣了？”老秦焦急詢問。

　　看診的大夫時而皺眉，時而嘆息，眼中滿是訝異，起身張口想說什么，看了看在場眾人，最終說：“我去請掌柜的來，這事，還真不好說。”

　　一時間，眾人都摸不著頭腦，中毒有什么不好說的？

　　很快，掌柜便被請來了。

　　“這位官爺，這位病人是？”掌柜是個聰明人，要先確定病人的身份，才敢開口。

　　“一個小毛賊罷了，掌柜有什么，但說無妨。”老秦道。

　　掌柜松了口氣，點點頭道：“此人服用了過量的五石散，已經成癮，現下毒性已經深入骨髓，藥石無醫了。”

　　“什么！五石散？”

　　“這不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東西嗎，他怎么弄到手的？”

　　“京城還有這種東西，我們怎么不知道？”

　　“壞了，這事要是被上頭知道了，兄弟們又要被責罰監管不力了。”

　　“可不是，到時候一層層怪罪下來......”

　　胥役們七嘴八舌，各個愁眉苦臉。

　　“五石散是什么？他服用五石散做什么？”江晚晴站在最后，貼近門口的位置，大聲問道。

　　“噓，小聲點，別讓其他人聽到了！”其中一個胥役拉了把江晚晴，示意她小聲點。

　　“為什么？”江晚晴不解。

　　在場眾人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頓時變得有些詭異。

　　“因為他們不想把事情鬧大，死了個書生沒要緊，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五石散在京城流通，該受罰的就是你們京兆府。往輕了說就是監管不力，往重了說就是失職。”

　　梁暮云解釋道。

　　“所以他們就不打算管了？”江晚晴咬緊牙關。

　　“我不知道。”梁暮云如實道。

　　誰都會為自己的利益著想，特別是身在底層的人，無論上面的人如何發落，最后的懲罰，都會落到這些底層人的身上。

　　“秦大哥，現在該怎么辦？”江晚晴試探問道。

　　老秦搖了搖頭，目光有些許的迷茫，看了看昏迷的書生，又看了看身邊的兄弟們，沉默不語。

　　江晚晴猶豫開口：“不如問問隊長？”

　　老秦最終點了點頭。

　　“那這個人怎么辦？”有人問道。

　　老秦還未開口，醫館掌柜便說他們這里不能收留他，畢竟沒辦法救了，得把人帶走。

　　老秦嘆息一聲道：“先把他送回家吧。”

　　最終，剛被抓到的毛賊，又被原封不動的送了回去。

　　有些好事的鄰居出來查看，都被趕回了家門。

　　“你們誰在這里守著，我去請老大過來。”老秦問了一圈，沒人說話。

　　江晚晴默默舉起手道：“我留下吧。”

　　梁暮云感到意外，隨即問道：“你不怕了？”

　　“不怕，總要面對的。”江晚晴回他。

　　“那行。其他人該干啥干啥去，老大發話前，今日的事誰都不許說出去。”老秦交代完，快步出門而去。

　　昏暗陰冷的屋子里，頓時只剩下江晚晴和汪思遠二人。

　　江晚晴遠遠站了一會，冷得打了個寒顫。

　　隨后她走到書桌旁，將地上寫滿字的紙張，一張張全部撿了起來，整理整齊，輕輕放在書桌上。

　　“找找他的五石散藏哪里了。”梁暮云提醒道。

　　江晚晴聞言點了點頭，開始埋頭尋找，最終一無所獲。

　　不多時，老秦帶著龐天佑到了。

　　二人看來是跑著來的，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呼吸急促。

　　“如何了？”龐天佑上前查看，問江晚晴道。

　　江晚晴搖了搖頭道：“一直沒醒。”

　　龐天佑點點頭，滿臉嚴肅，皺眉道：“先找找，有沒有五石散的痕跡。”

　　看來在來的路上，老秦已經把事情同龐天佑都交代清楚了。

　　“我剛剛找了一圈，沒有發現。”江晚晴皺眉道，“會不會搞錯了啊？”

　　“你不懂，這種見不得人的東西，還是朝廷的違禁品，當然不會讓你輕易找到。”

　　說罷，龐天佑對著地板一格格敲過去，最終在床底的一塊地磚下面，找到了一個黑布包。

　　龐天佑小心翼翼打開黑布包，里頭是一個小小的油紙包，疊的方方正正，打開正是一堆粉末形狀的東西。

　　“這就是五石散？”江晚晴好奇探頭張望。

　　梁暮云自然也看見了，這一刻，有種奇妙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曾經從江晚晴的眼中，見過類似的東西。

　　就在之前，辭退她的那間醫館。

　　而且，那醫館也傳出過相似的氣味。

　　難不成是從那黑醫館流出來的？

　　這么巧。江晚晴曾經在那里做工？

　　“我去找信得過的大夫瞧瞧，你們兩個在這里守著。”

　　龐天佑收起油紙包，轉身出了門。

　　江晚晴看著床上躺著的汪思遠，若有所思。

　　“秦大哥，你說這個東西貴不貴？”

　　江晚晴狀是無意問道。

　　老秦嘆了口氣道：“自然是貴，不僅貴，還極其難得到。”

　　“那這個汪思遠怎么有錢買呢？”江晚晴不解道。

　　老秦想了想，搖了搖頭，表示也想不通。

　　“這個五石散究竟是什么東西？”

　　“起初是一個游方的神醫用來給人治疼痛病的，當時還流行過一段時間。”老秦望著窗外，眼神晦暗，“甚至先皇也服用過一段時間，后來發現這東西，長期服用有毒，也就沒多少人再用了。”

　　江晚晴聽出了不對勁，追問道：“那為什么禁止？斟酌用量不就好了嗎？”

　　老秦走到門邊，探出身子看了一圈，確定周圍沒人，才關上門，回頭低聲道：“先皇常年頭疼不止，不用藥的時候，脾氣......脾氣不太好。后來不知是哪個大夫，研究出了新的五石散，毒性降低了很多，只要服下解藥，就可以清除毒性，還能止痛，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卻容易上癮，需要長期服用，甚至不用的時候，會比之前更加暴躁。”老秦小聲道，“甚至有官員用這個東西，來控制屬下，替他賣命。當年就出了不少荒唐的事情......”

　　砰的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莊泉黑著臉，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