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初許諾給仇鳶指揮使一職有極大的原因是因為覺得側妃之位委屈了她，而如今仇鳶即將是正妃，他自然也沒了什么心理負擔。

　　況且他是個妻管嚴，看出溫婉寧有意不讓她進玄武營，謝元心中也有不少思量。

　　不過謝懷謹并沒被他這個理由糊弄過去

　　“父皇，阿鳶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拋開妃位不說，阿鳶領兵多年，有勇有謀，沒有人比她更能勝任這個職位。”

　　在他看來，這件事是合作共贏，受利的并非只有仇鳶，還有謝元，如若仇鳶真的坐上了指揮使之位，那往后玄武營的辦事效率定會提高不少。

　　謝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心中還是有顧慮在。

　　“即便如此，可仇鳶如今被朝臣一致排外，況且這職位有許多人在盯著，朕也不好獨斷。”

　　太子妃雖是后妃，但卻與皇后一樣職責頗多，那些大臣定不會允許這樣的人去擔一個三品要職。

　　其實謝元這些天心中也在糾結，他能看出仇鳶是有意為仇家翻案的，他說過不會阻攔，但也沒說過要幫她。

　　不過看謝懷謹的意思，是定然要幫著她了。

　　“你這小子好不容易進宮一趟，就是為了這件事？”

　　見他這般上心，謝元這個從來沒被重視過的爹倒有些吃味了。

　　謝懷謹沒否認，而是一臉嚴肅起身，走到他身前跪下。

　　“兒臣懇請父皇再認真思量此事！”

　　他難得在別人面前露出這副鄭重認真的模樣，謝元也是一愣，終于反應過來這小子是真對仇鳶用了心。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第一次對桑國師的預言有了認同感。

　　命定之緣，避無可避，福禍不定，吉兇難料。

　　“罷了，朕答應你，會再考慮。”

　　“你先看看這個。”他說著，撿起手旁的一本折子遞了過去。

　　謝懷謹不解，但還是接過在眼前展開。

　　這是江州刺使今日剛奏上來的折子。

　　“北境竟有賊匪作祟？”謝懷謹言辭詫異，他在江州待了那么久，怎的沒發現有這類情況？

　　謝元點點頭，賊匪是近日才猖狂作祟的，從前只是各別，謝懷謹不知曉也正常。

　　猛然間，他突然想起初次遇見仇鳶那日的情形，她那時不就是為了追一個偷了嬰孩的賊人才進了竹林……

　　謝懷謹抬起眸子，將這事一字不落的講與謝元聽。

　　“哦？竟還有此事？”他也略顯驚訝，沒想到二人竟在回皇城之前就見過了，難怪兩人之間的氛圍很是熟稔。

　　他頓了片刻，腦中冒出個大膽的想法來。

　　“你方才所求之事，朕已已有思量了。”

　　方才兩人談論的只有關于仇鳶一事，聞言，謝懷謹動了動耳朵，準備聽他一言。

　　“北境劫匪一事需有人出面擺平，你如今已經回歸朝野，朕就將此事交于你與仇鳶去辦，大婚之后便即刻啟程，若你二人能夠解決此事，那玄武營指揮使一職就非仇鳶不可。”

　　謝元沉聲道。

　　這的確是個好法子，江州一脈臨近邊塞，一旦真出了什么亂子那就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但倘若這件事情能夠被仇鳶解決，那便是證實了她的能力，再加上往日她戍邊的功績，即便有人不想讓她進玄武營，謝元也能夠有理有據的駁回。

　　況且這也是謝懷謹第一次以儲君的身份接觸這類國政之事，如若真能辦得好，得了北境的民心，也不失為好事一樁。

　　“……”

　　待二人商議過后，謝懷謹回到太子府時已經是晌午了。

　　恰好午膳剛剛準備完畢，他在膳廳等了一會兒，卻遲遲不見仇鳶的人影，聽說她已經搬去了南苑，他心中止不住的雀躍。

　　書案上，信紙鋪灑了滿桌，女子眉目如畫，正趴在案上打起了盹兒。

　　“噓。”

　　謝懷謹放慢了步子，抬手屏退屋內的下人。

　　信紙上的字跡鏗鏘有力，筆鋒流暢，大氣得很，看著不像女子的字。

　　這是仇鳶打算寄送到邊塞的信，她離開軍營已有些時日，也不知道武梁他們可還應付得來。

　　謝懷謹只瞥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他將視線鎖定在少女額前垂落的青絲上，烏黑的發遮住了她的眼睛，癢意襲來，她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鳶鳶？”謝懷謹輕喚了一聲，見她沒有反應，才敢伸手去幫她將臉上的發絲拂走。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她溫熱的臉頰，一瞬間，仇鳶就睜開了雙眼。

　　她抬起頭，身子繃緊仿佛蓄勢待發。

　　“殿下？”

　　待看清來人后，她才終于反應過來。

　　謝懷謹將她方才眸中的警惕與殺意，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才會表現出的情緒。

　　他沉默片刻，沒說話，只是伸手輕輕摩挲著印在她側臉上的墨汁。

　　墨水已經干涸，牢牢的貼在她嫩白的臉上，看起來扎眼至極，謝懷謹蹭了半天依舊紋絲不動，手下卻又舍不得用勁兒。

　　“你臉上蹭到墨汁了。”他輕聲提醒，聲音中聽不出有什么情緒。

　　“啊？……哦。”

　　仇鳶直起身來，的確摸到側臉上有粗糲的觸感，她剛睡醒的眼神還是懵的，急急忙忙跑到銅鏡前去查看。

　　還果真看見一塊拇指大的黑印，正想著轉身去找東西擦掉，就見身后的謝懷謹已經遞過來一條沾濕了的帕子。

　　“擦擦吧。”他柔聲道。

　　分明他臉上沒什么明顯的情緒，可看著就是莫名的讓她覺得心悸，她快速伸手接過，隨后又轉過身去。

　　“謝，多謝。”

　　見她不大自然的反應，謝懷謹垂頭不著痕跡的輕笑了一聲。

　　“孤今日進宮已與父皇商議過了，待你我二人大婚后會去北境巡查。”

　　“北境？為何要去北境？”

　　她急急回過頭，臉上的印子才只擦掉了一半，還有一些因為沾了水反而暈染的更大。

　　謝懷謹的喉結微動，伸手抽出她掌心的帕子，在仇鳶目光的注視下緩緩貼上她臉上的軟肉，一下一下的輕輕擦弄著。

　　“江州出現了不少賊匪，需得有人出面處理此事，這次北巡你也要隨孤一起去，若匪情順利解決，父皇可保你進玄武營。”

　　他低眸認真的盯著她臉上的墨印，沒注意到少女呆滯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