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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夢承乾

第九章:紫禁城中歲月長(2)

梨夢承乾 來雨今 710 2025-02-12 16:05:55

  相鄰的庫房,堆放的物品五花八門。

  原料、成品、半成品。

  廢舊的機械設(shè)備還有各式各樣的大規(guī)格包裝箱。

  光線微弱,有些摸黑,庫房空間有四百米操場那么大,羅卿卿在墻上摸索燈源開關(guān)。

  視野像隔了一層毛玻璃一樣,左眼比右眼弱,再往暗區(qū)看,黑燈瞎火,什么也看不見。也是奇了怪,這么大一工廠,連個接待的人都沒有。

  “祁州,我在這兒等你吧。”

  夠到燈源開關(guān)后,羅卿卿壓了一下睫毛。

  “好。”他點了一下頭。

  祁州往里走,羅卿卿愛看他背影。他走得越遠(yuǎn),她的目光就會更肆意一些。

  沒多久,來了一個身穿工作服,頭戴安全帽的中年男人,臉上肉眼可見的干練。

  “州兒。”

  他輕瞥了羅卿卿一眼,從她身邊路過,聲音洪亮的朝里面喊。

  祁州回過頭:“章主任。”

  祁州把手里的單子遞給他:“這次修的是明清時的一座古廟隔扇,直欞條部分需要替換。”

  章主任點點頭,表示理解:“跟我來吧。”

  他領(lǐng)祁州走到左手邊的一排,章主任伸手敲了敲,木頭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杉木、紅松……這一批韌度最好,含水量適中。你看合適嗎?”

  祁州細(xì)致地看木材的紋理,章主任邊說邊用卷尺量木材的寬度和厚度。

  從里面出來,羅卿卿注意到祁州手上多了一塊兒杉木料子樣本。

  章主任和祁州對視了一眼,祁州說:“她是這次跟進(jìn)修繕的報社記者,羅卿卿。”

  羅卿卿笑笑:“章主任,你好。”

  “羅記者好。”

  章主任點點頭,羅卿卿還以為他們只是寒暄幾句,沒想到章主任請祁州和羅卿卿去了辦公室。

  簡潔明亮,墻上掛著幾幅墨寶和山水畫。祁州和羅卿卿坐下后,章主任忙活著從柜子里拿出一盒精致的茶餅盒,取了一些放進(jìn)了紫砂壺,隨著沸水注入,章主任回頭看著祁州笑笑:“前些日子,我們家雅雅說,她在學(xué)校碰到沐麟了。”

  祁州端起一杯茶水遞給羅卿卿,溫和的笑了笑:“是的,沐麟那小子剛轉(zhuǎn)到他們學(xué)校。”

  章主任脫口道:“那感情好啊,兩個孩子以后也能彼此有個照應(yīng)。”

  話音未絕,一個穿著藍(lán)白校服,扎著高馬尾的女孩推門進(jìn)來,滿臉寫著煩躁。看到有外人在,她一聲不吭的走到屏風(fēng)后。

  一陣撕零食包裝袋的聲音。

  “這個就是雅雅吧?這么多年不見,長這么高了。”

  章雅雅伸長脖子,探出一雙眼睛:“你認(rèn)識我?”

  章忝齊看了章雅雅一眼:“還不過來打個招呼,這是你祁州哥。”

  “祁州?你就是沐麟他哥?同母異父那個?”

  接收到這個信息,羅卿卿的臉上始終平和沉穩(wěn)。同母異父?他父母離婚了?

  “誰教你的!這么沒禮貌。”章忝齊嚴(yán)肅的說。

  章雅雅努努嘴,抱著一包樂事坐在章忝齊身邊,自來熟,沒過多的驚訝。對漂亮姐姐的天然好感,章雅雅把薯片遞到羅卿卿面前,突然蹦出了一句:“你是?”

  章雅雅目光落在祁州身上:“他女朋友啊?”

  羅卿卿寬和的搖頭,柔聲笑笑:“不是。”

  章雅雅抑揚頓挫的“噢”了一聲,注意力重新回到祁州的身上:“祁州哥,我今天去補習(xí)班碰見沐麟了,他上課不認(rèn)真聽講,老師還罰他留堂了呢。”

  祁州溫和的問:“是嗎,等我回去問問他。”

  章雅雅瞬間悔腸子:“不過,我覺得沐麟真的很牛,回回不聽,物理還能拿滿分。”

  章忝齊語重心長地說:“那是人家沐麟私下用功了,你沒看見。”

  章雅雅反駁:“怎么可能,我見他天天上課看漫畫書,老師都收了他好多本了呢。”

  章忝齊問:“萬一人家漫畫書里夾的是知識點呢?你啊,你要是門門能給我拿滿分,我就省心了。”

  章雅雅白了章忝齊一眼,為避免啰嗦,很識趣的躲回了屏風(fēng)后開了一罐可樂。

  還是不放心,章雅雅在后面做作業(yè)嚷聲道:“祁州哥,你可千萬別給沐麟說我告他狀了。”

  祁州收回目光,笑著說:“不會。”

  辦公室里,祁州和章忝齊聊了一會兒木材廠這一年的發(fā)展變化,后面又扯了一會兒家常。羅卿卿想,祁州的性格脾性想必是出了名的好,她能從這些長輩眼里看到祁州身上反射的光。

  時間長了,羅卿卿有些思想拋錨,聊天結(jié)束前章忝齊問了祁州一句:“下個月去是吧?”

  祁州點點頭:“是的。”

  章忝齊:“行啊,一路順風(fēng)。”

  看了看時間,祁州提出該離開了。

  章忝齊送他們至門外。

  “你好,我想問一下洗手池在哪個方向。”

  聊天時,羅卿卿不小心碰了一下桌子上沒有收走的墨水,手上的黑墨越來越多,羅卿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

  章忝齊沖屋子里喊了一聲“章雅雅”,章雅雅放下手機,飛快的跑出來問:“怎么了?”

  章忝齊:“帶這個姐姐去洗手池。”

  章雅雅拉過羅卿卿的手:“走吧,我?guī)闳ァ!?p>  沒走五步,章雅雅“啊”了一聲:“你手上怎么這么多墨水。”

  羅卿卿剛想解釋,章雅雅這個半吊子有些心虛,三天前,章忝齊讓她練毛筆字時,閑的無聊,她用墨水涂染了一只粉色橡皮鴨。

  回頭看了一眼章忝齊,他和祁州哥還在說話,章雅雅邁開小碎步跑了起來。

  羅卿卿洗完手回來,祁州在車邊吸煙。

  微薄的光披在他身上,給人的感覺和以往不一樣。羅卿卿在心里不斷反駁自己,不是他不一樣,是自己終于了解到了,他的一角。

  注意到羅卿卿,祁州走到垃圾桶邊摁滅了。

  回去的路上,羅卿卿一直在默默注意著他的心情,祁州發(fā)現(xiàn)了,主動開口:“怎么了?”

  羅卿卿低頭玩手機,轉(zhuǎn)移話題:“我見你還額外帶了塊兒料子,有什么用嗎?”

  祁州說:“那個啊,沒什么用。”

  羅卿卿一時不知道說什么,祁州雙手握在方向盤上,他笑了笑,坦然說道:“我爸我媽在我高中時就離婚了。不過還好,各自找到了各自的幸福,重新組建了家庭。沐麟,是我弟弟。”

  傍晚的路上些許冷清,天邊只剩一抹紅色。

  她沒有刻意的想知道這些,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故事,或絢爛,或晦暗。如果他愿意說,她就愿意聽。他不想說的,她絕對尊重,不擅自去問,不擅自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測,她對他有好感,會給他絕對的空間和自由。

  羅卿卿心想:我初見你時,你是怎樣,你如今在我心中就是怎樣,我不會聽旁人的描述,所以也不會從別人那兒了解你。

  羅卿卿“嗯”了一聲:“幸福,就好。”

  祁州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看到他的笑,羅卿卿的心里又會有一瞬的心疼,羅卿卿收回目光,扭頭看向窗外。

  她有些感慨,突然問了句,是一句自己后天想來,都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的話:“你理想的另一半是什么樣子的?”

  祁州怔了一下:“什么?”

  羅卿卿有一瞬間哽住了,片刻后又說:“沒什么,隨便問問。”

  祁州扭轉(zhuǎn)方向盤:“我比較隨緣,跟著自己的心走。”

  迫不及待結(jié)束這個話題,羅卿卿附和的點點頭。

  “對了。”

  車子開上公路,趁著紅綠燈的時間。羅卿卿從包里拿出棉簽蘸了消毒水,涂在他的手背。

  祁州有些意外:“你隨身攜帶消毒水?”

  羅卿卿惜笑了一聲:“走之前讓雅雅幫忙找的。”

  祁州無聲地笑了笑,手背蟄:“要返回工程區(qū)嗎?”

  羅卿卿“啊?”了一聲。

  祁州解釋:“這個點兒,你不下班?”

  羅卿卿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快七點了,她想了想:“電腦和手機連接著,我沒什么要帶的,可以直接回家。”

  祁州問:“吃飯嗎?”

  “好啊。”

  她回答的自然,實則吃飯對于她來說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在羅卿卿的世界里,如果她能和別人一起出去吃飯,那一定是很熟悉了,熟悉到可以不怕冷場,可以隨便推心置腹。

  哪怕,對于食物,她沒有太多的熱忱。

  簡單的事情,她喜歡那種毫不費力的幸福感。

  紅燈停了綠燈又走。

  ……

  食事,是餐廳的名字。

  那晚,京城下起了今年第一場雪。北風(fēng)呼嘯的像荊條一樣狠狠的抽打在裸露于空氣中的每一寸肌膚,路上行人很少。

  到了餐廳門口,羅卿卿突然停下。

  祁州跟在她身后問:“怎么了?不是這家?”

  羅卿卿問了句:“祁州,你能吃辣嗎?”

  她忘了,這是一家川菜館。

  “外面冷,先進(jìn)去。”

  祁州笑了一下,推開“食事”的原色木門。

  窗邊的位置,祁州順手把桌子上的菜單遞給了她,看了幾頁,最后羅卿卿要了素食湯。

  祁州半開玩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有矛盾。”

  羅卿卿把菜單遞給他:“你點吧,我選擇困難癥。”

  祁州接過菜單,垂眸看的認(rèn)真:“話梅小排要不要嘗一嘗?”

  羅卿卿點點頭:“你自己喜歡吃什么自己點吧,我豬癮鳥胃,吃不了多少。”

  祁州笑了笑:“我總不能讓你餓著肚子回去。”

  祁州:“喜歡吃辣?”

  羅卿卿:“嗯。”

  祁州:“水煮肉片。”

  羅卿卿想了想:“可以。”

  祁州:“西葫蘆菌菇湯?木筍炒飯……瓦缸牛腩。”

  聽他報菜名,竟也覺得溫馨。羅卿卿調(diào)皮的拍了拍錢包:“你隨便點,我請你。”

  “話梅小排、姜汁熱紅茶……”

  樹枝結(jié)滿晶瑩的冰溜,院子落了雪。不差分毫的錯落在瓦檐上。白雪在燈光下閃著盈盈的光,皎潔明亮的。窗邊坐著兩個溫柔的人,像是只會存在于玻璃球里的夢幻,安靜的聽著窗外的簌簌聲,她私心里,卻只想雪再下的大一點,能定格在此刻最好。

  “卿卿。”

  祁州輕輕喚她的名字。

  羅卿卿回過神兒來:“嗯?”

  祁州夾了一筷子菜放進(jìn)她的碗里:“想什么呢,吃飯了。等會送你回家。”

  她喜歡,他在自己身邊的感覺,安穩(wěn)踏實。

  離開前,羅卿卿花了一百元買了店里一張復(fù)古的明信片,卡片的背后寫下了一段話。

  “這樣說來,這就是北平今年的第一場雪了。”

  羅卿卿伸手接空中飄落的雪花。

  祁州看著她的側(cè)臉,認(rèn)真回答:“是的,要比前些年早些。”

  指尖的雪花被溫暖后瞬間融化,羅卿卿雙手合十:“那,初雪就可以許愿了。”

  祁州:“許吧。”

  她安靜的一個人等了一會兒,祁州開車過來。

  “該回家了。”

  羅卿卿拉開車門,笑了一聲。

  祁州問她笑什么,羅卿卿說:“怎么感覺,你有些老干部的前兆。”

  “敢問,我是怎么就給你一種這樣的錯覺呢?”

  羅卿卿淺笑:“你送我回家,都掐的準(zhǔn)時準(zhǔn)點噢。”

  他偏過身子,扯過羅卿卿右手邊的安全帶給她扣上,眼神在她的睫毛上停留片刻,暖暖的鼻息灑在臉上。這一刻,羅卿卿只聽得到自己胸腔內(nèi)的心跳聲,再無其他。

  原本清冷的眸子在某一瞬間動輒。

  空氣仿佛都在發(fā)酵,后面?zhèn)鱽硪坏来潭钠國Q笛,羅卿卿不自然的往后側(cè)了側(cè)身子,尷尬的移開視線,腦袋完全扭了過去,如果不是隔著玻璃,她早就把頭探出去了。

  祁州正視前方:“走了。”

  羅卿卿淺淺的“嗯”了一聲。

  肅冬的北平城,更添威嚴(yán)和莊重。

  半路,羅卿卿想看雪落紅墻。

  祁州開車帶她在景山前街到北長街外繞了又繞,空曠的街道。

  她永遠(yuǎn),會反復(fù)愛上北平。

  粗糲的冬,都可以自然而然細(xì)軟下來。裝載著碎冰的河面,是星星落下的碎片。吸進(jìn)鼻腔的風(fēng)雖冷,卻讓她能好好感受綻開。

  到嘴邊的話,仍舊沒說出來。

  古閣殘影,鳥雀銜枝。能入她心的,從來不是高樓大廈。就好像,她這輩子生來就是要和北平結(jié)緣的,倘若不是生在北平,她也一定會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后,篤定地來到這里。

  她一定,是要等到他的。

  ……

  幾天后,羅卿卿突然被通知,要和藍(lán)豆交接,后續(xù)古建修繕的事宜全部由藍(lán)豆負(fù)責(zé)。

  “為什么?我的采訪記錄不是做挺好的嗎?”

  羅卿卿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詢問黎華。

  黎華眸子一亮:“小卿啊,我這樣安排有我的道理。后面還有更重要的工作委派給你。”

  羅卿卿皺皺眉頭,她怎么那么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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