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農歷乙巳蛇年二月十九

　　沈昭站在浦江入海口廢棄的燈塔上，腕間翡翠鐲在月光下泛起幽綠漣漪。她低頭凝視掌心，那顆朱砂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蛻變為玄色——這是陸知遠用捆龍索替她封住螣蛇反噬的第七日，也是詛咒徹底爆發的最后時刻。

　　潮聲裹挾著加密電臺的雜音傳來：「……臺風‘青鸞’將于凌晨三時登陸，中心風力16級……」她抬手將微型接收器捏碎，金屬碎片割破指尖，血珠墜入漆黑海面，竟激起千重熒光藍的波紋——那是噬魂水母群在沸騰。

　　一、骨笛驚魂

　　燈塔底層傳來骨笛嗚咽，曲調赫然是《歸墟引》。沈昭握緊陸知遠留下的青銅卦錢，沿著螺旋鐵梯下行。潮濕的磚墻上布滿抓痕，暗褐色血跡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狀，星位釘著七枚隕鐵棺釘。

　　「沈家丫頭，你還是來了。」輪椅碾過碎貝殼的聲響從暗處傳來，顧懷璋的臉在應急燈下泛著尸青色。他膝上橫著半截人骨制成的笛，笛身刻滿與沈昭掌心痣同源的符咒，「這曲《歸墟引》，可是用你祖父的脛骨所制。」

　　沈昭胃部痙攣，記憶如毒藤瘋長：

　　法醫實驗室里祖父殘缺的尸檢報告；

　　陸知遠在敦煌地宮找到的半截染血道袍；

　　還有更遙遠的畫面……永樂年間的詔獄刑架上，錦衣衛將玉璜刺入她前世肉身的眉心。

　　「你每用一次捆龍索，就會加速螣蛇覺醒。」顧懷璋吹出刺耳高音，噬魂水母群如得軍令般撲向燈塔，「猜猜看，陸知遠此刻是在救你……還是在為欽天監清理門戶？」

　　二、血飼青龍

　　沈昭甩出青銅卦錢，錢幣在空中爆成金粉，繪出先天八卦陣。噬魂水母撞上光壁發出凄厲尖嘯，化作藍霧消散。她趁機劈手奪骨笛，卻觸到笛尾暗藏的機關——

　　「咔嗒」。

　　燈塔地基轟然塌陷，海水倒灌中浮起青銅囚籠。籠中盤踞著被鐵鏈貫穿脊骨的青龍，逆鱗處插著沈家祖傳的辟邪匕首，龍血順著鎖鏈滲入海水，染紅大片噬魂水母。

　　「當年沈家為鎮螣蛇，抽青龍筋為捆龍索。」顧懷璋的輪椅懸浮在半空，掌心托著枚血色玉璜，「可他們忘了，龍怨才是喂養螣蛇最好的祭品……」

　　沈昭的掌心痣突然炸開黑霧，霧中伸出螣蛇利爪直取青龍心臟。千鈞一發之際，陸知遠從穹頂破窗而入，捆龍索纏住蛇爪：「沈昭，用你的血喚醒青龍！」

　　三、逆鱗契

　　沈昭躍上龍背，匕首刺入逆鱗的瞬間，前世記憶如潮水灌頂：

　　她原是永樂年間鎮守東海的女將，為平海患剜心飼龍；

　　陸知遠的前世是欽天監執劍人，斬斷她與青龍的契約，導致螣蛇出世；

　　這一世的重逢，竟是天道給他們的贖罪局。

　　龍血浸透她的掌心，玄色朱砂痣褪為赤金。青龍仰天長嘯掙脫鎖鏈，捆龍索化鱗為甲覆上沈昭身軀。陸知遠卻被螣蛇毒牙貫穿肩胛，唇角溢血卻仍在笑：「果然……你還是選了蒼生。」

　　顧懷璋趁機將玉璜按入青龍眉心，螣蛇幻影暴漲數倍：「蠢貨！青龍早被龍怨反噬，你們喚醒的不過是……」

　　話音戛然而止。沈昭徒手掏入自己胸腔，捧出跳動的心臟——那根本不是血肉，而是半塊溫潤玉璜：「祖父剖我尸身取走的，從來都是假的。真正的鎮海玉璜，三百年前就被我封進這里。」

　　四、歸墟之門

　　玉璜與青龍逆鱗相撞的剎那，臺風眼在正上方形成。海水逆流成瀑，空中浮現青銅巨門，門扉刻著「歸墟」二字。螣蛇裹挾顧懷璋沖入門內，萬千怨靈哀嚎著要從門縫擠出。

　　「歸墟連通所有平行時空。」陸知遠將染血的菩提串繞上她手腕，「若關門，你我永世不見；若放手，人間淪為煉獄。」

　　沈昭望向海面。噬魂水母正在吞噬貨輪，落水者的慘叫與六百年前海戰重疊。她握緊陸知遠逐漸透明的手，將玉璜按進歸墟鎖孔：「陸知遠，你教過我——」

　　「鎮魂者，當以魂為炬。」他們異口同聲，如同千百次輪回中每次訣別前的誓言。

　　五、新紀元

　　玉璜粉碎的強光中，沈昭看見無數可能性：

　　永樂年間的自己與陸知遠泛舟東海；

　　祖父在解剖臺前燒掉真正的尸檢報告；

　　還有某個時空里，顧懷璋跪在沈家墓前自戕謝罪……

　　再睜眼時，她躺在浦江醫院的病房。新聞正在播報：「臺風‘青鸞’突然轉向消散，專家稱與地磁暴有關……」腕間菩提串突然斷裂，十八顆珠子滾落地面，拼成北斗七星圖案。

　　窗外飄起桃花雪，沈昭在積雪中拾到半枚玉璜碎片。身后傳來輪椅碾雪聲，她握緊碎片轉身——

　　「這次，換我教你什么是鎮魂。」她對上顧懷璋錯愕的眼，掌心赤金痣灼如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