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下，是一間密室，成堆的金銀熠熠奪目，在暗夜中依舊散發著奢靡的氣息。

　　堆滿的黃金，少說百萬兩。

　　沈迎攥緊掌心，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瞪著雙目，心底的仇恨翻涌，近乎將她淹沒。

　　所有的一切都理順了。姜、沈兩家同為崔氏效力，通敵叛國，豢養私兵。

　　一開始販賣私鹽的，本來就是他們。

　　母親和陸燼棠，是被推出來頂罪的。東窗事發，他們便將這頂帽子扣在了兩位母親的頭上！

　　他們這些年中飽私囊，將所有錢財假借求佛之名偷偷轉移到昭月廟，再利用這些女子，既得到了銀錢，還滿足了自己的私欲。

　　這就是皇后察覺到了，卻不便出手的事。沒曾想，竟當真牽連到了她的兩位母親！

　　燈下黑，玩得當真是明白極了！

　　“啊……”雙手被幺娘猛地攥緊，沈迎雙目泛紅，淚水模糊了幺娘的容顏，看不真切。

　　幺娘小心翼翼，在她掌心一筆一劃寫下一個‘桑’字。

　　“?！鄙蛴]緊雙目，重重嘆息。

　　“昭光破曉叩梵鐘，月移蓮座影朦朧。廟藏法相千秋寂，桑繞金身千金風。灼灼靈光凝貝葉，華嚴貝闕隱雕櫳……”

　　她早該想到！母親給的暗示，何止是藏頭詩。

　　廟藏法相，不正是這尊佛像？

　　桑繞金身千金風，為何風是千金？

　　貝闕隱雕櫳，隱去的，不正是這間暗室？

　　兩行清淚滑落，她再睜開雙目，那雙眼睛無喜無悲，似是經過千風萬雨的洗禮，再掀不起任何波瀾。

　　原來痛心到極致，會是這般感覺……

　　“你認識，桑灼華？”她緩緩握住幺娘的手，第一次這般沖動，沒有瞻前顧后。

　　幺娘那雙水潤的眸子瞬間蘊滿淚珠。她咬著唇，狠狠點頭。

　　沈迎釋然一笑。

　　一直以來，她都害怕這個少女是為她設的陷阱，故意誆騙她跳進來。

　　她謹小慎微，觀察再三，仍是不敢貿然開口詢問；可方才情急之下竟和盤托出。

　　沈迎看向幺娘，眼中似是藏著星光。

　　就算是陷阱，她也得跳了。

　　“桑灼華，是我母親的至交好友。我母親曾救過她，灼華這個名字，還是母親為她起的。”

　　提到母親，沈迎目光萬般的柔和，“你認識桑姨嗎？你可以告訴我，她在哪里嗎？”

　　幺娘點頭，淚卻控制不住的流著。她握著沈迎的手在顫抖，卻還是堅定的寫下兩個字。

　　‘母親’

　　沈迎抬頭，不可置信般望著她。

　　灼華……逃之夭夭，灼灼其華。

　　幺娘，幺娘……

　　她無力的輕嘆一聲，心底竟是萌生了無以言表的情緒；似是慶幸，又滿是憐惜。她試探著，小心開口，“桑姨，是你的母親？”

　　幺娘再難以壓抑情緒，她無聲哭著，熱淚滾燙，落在沈迎掌心。

　　她抱緊了幺娘。心像是萬千把刀活刮般，掌心幺娘寫過的字跡滾燙，每一個字都在生生撕扯她的靈魂。

　　幺娘神色微怔。她愣了半晌，才抱緊了沈迎。

　　她也害怕。

　　母親走后，她被那些人用熱水燙啞了嗓子，淪為那些世家轉運銀錢的工具。她求救了無數的人，可所有人，都將她再次推回地獄。

　　她早已絕望了，沒有母親的孩子，總是吃遍了苦。

　　一張保存完好的畫像，是母親留給她的，那是母親生前親手所畫，萬般珍惜。她想母親時，便四下無人時悄悄抱著，仿佛母親也在抱著她一般。

　　畫中女子一身水藍色長裙，坐在溪邊，笑容恣意；風卷起女子翻飛的衣裙，是那般的溫柔。

　　而沈迎的容貌，與那女子有三分相似。她不惜賭上性命，信沈迎一次。

　　好在，她賭贏了。

　　……

　　祭禮，還有一日的時間。

　　沈清漪整日與姜令儀黏在一處。她都有些后悔來了。

　　從前，她很是羨慕那些能隨侍的貴女，每次她們從昭月廟祈福歸來總會受到盛京所有女娘的追捧，她亦會有所羨艷。

　　可真的來了才知道，這里真的很無聊。連茶葉都是府中下人才會喝的，蚊蟲也多，被褥也不是真絲織的，晚上根本睡不安穩。

　　白日也很無聊，只能與姜令儀說話解悶。說起來她倒有些羨慕沈迎，整日不知在忙什么，也不見蹤跡，不必無所事事。

　　“菖蒲，你來?！鄙蚯邃魺o聊的撐著腦袋，看向沈迎的房間。

　　她傲嬌一笑，“你去找人，給我抓條沒有毒的蛇，丟到沈迎房間。”

　　菖蒲低笑一聲，連忙去辦。

　　沈清漪得意的搖了搖頭，繼續優哉游哉品茶。

　　姜令儀放下手中針線，無奈看向她，“沈家妹妹，怎可如此捉弄他人？”

　　沈清漪俏皮吐舌。在姜令儀面前，她也懶得再端著名門閨秀的架子，多了尋常女娘的嬌俏，“姜姐姐，我不過給她找點樂子而已?！?p>　　“咱們可以相互作伴解悶，給我的好三姐也找個玩伴呀。放心，皇后娘娘還在這兒呢，不會太過分弄出大動靜的。”

　　姜令儀頗為責怪般看她一眼，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

　　“以后可要收斂脾氣，萬不可如此淘氣?！?p>　　溫柔的語氣滿是寵溺，沈清漪心中一喜，親昵的湊在姜令儀身邊。

　　“姜姐姐，你在繡什么呢？好好看呀！”

　　她驚喜的望著姜令儀手中的紋樣，那只白鶴繡的栩栩如生，眼神炯炯，仿佛正在看向她一般。

　　姜令儀有些不好意思一笑，“還有半月，就是我父親的生辰。他素愛白鶴，我想親自繡了做成屏風送給他。”

　　沈清漪了然點頭，笑容甜美，“姜姐姐素有才女之名，繡的禮物姜大人一定視若珍寶?！?p>　　她仔細看著那只白鶴，衷心贊嘆，“姜大人向來高雅，是朝中清流，人人贊頌他清正的品質呢。他定然會喜歡的！”

　　姜令儀低頭，輕笑一聲，“那便借沈家妹妹吉言了?！?p>　　兩人有說有笑，忽然，窗外傳來一聲驚呼。

　　“快來人??！有蛇！”

　　沈清漪勾了勾唇，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姜令儀有些憂心的放下手中針線，正要起身，卻被沈清漪攔住。

　　“沈家妹妹，事情鬧大了怕是不好收場，快些找人來吧?！彼_口，有些擔憂勸著。

　　沈清漪不肯，她輕哼一聲，“不急?！?p>　　“再等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