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名喚銀子,我哥哥叫金子。”龐然大怪物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解釋著:“紅司使的威名在妖界早傳得響亮,您生得這般可愛,穿黑衣裳披紅色大斗篷,定然是蓬萊紅司使啊。”
“誰說穿黑衣裳紅斗篷就是鹿紅啊,”鹿紅抱胸,她剛到這兒立馬接到報案,怎么想也不現實吧?面前這妖怪看樣子應該是直奔著他們方向來的,背后定有高人指點。
“小的怎么可能認錯?小的還曾見過您的畫像呢?!便y子雙手胡亂比劃。
“妖界怎么可能有我的畫像?”鹿紅揉向太陽穴,“你口中的命案到底是什么情況?我記得你話中提到過‘那個女人’?黃家客棧發生的命案,你知道兇手是誰?如果你知道并且肯定兇手是何方人士的話,你可以直接去找你們妖界的府衙啊。”
允恒雋上下打量一番面前這綠皮妖怪,“你是食木妖吧?”
銀子很驚訝地望向允恒雋,他們食木妖在妖界不常見,他居然知道?
“洞淵冥府轄有森湖,森湖周圍灌木疊山,方圓四十里不見人煙,只有食木妖族,啃食枯木以更替新木,居幽泉深處。食木妖族皆體翠綠,獠牙如虎,形似犀,卻無角,世代同生雙胞,離幽泉水則命竭。”允恒雋語調十分輕緩,說起來,這綠皮妖怪還是他的遠房鄰居呢。
銀子的視線落在允恒雋面容之上,他瞪大了眼,這男子穿著一身青綠,低調簡單,看不出什么來路,旁邊那女子眉中花鈿微垂,是涂山狐族慣有的裝點。
結合他們一左一右站在鹿紅身邊,銀子眉頭皺了起來,再朝青綠長衫的男子看去——
只見他身后空虛境內,竟平白出現一條巨大的墨綠蟒蛇!這蟒蛇粗過井口,也粗過四千年古樹,螢黃色眼瞳豎了深黑色瞳仁,它下行垂頭,長長的深紅信子吐納間,帶著深重陰氣。
若仔細看,通天巨蟒的頭頂有突起的鼓包,像是里面有將萌芽的角。
這氣派,是洞淵冥府的前幾位才會有的。
“大人說的很對!”銀子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猛猛點頭,“我們食木妖每一代都是雙胞胎!我自幼就和哥哥最親近?!彼麄冗^腦袋向鹿紅:“紅司使,我哥哥一直被那個女人欺騙,我雖不確定我哥哥死因跟她有多大關系,但一定跟她有關系?!?p> 涂山絳再次充當和事佬,“罷了,先一齊到了黃家客棧,問明情況?!彼÷辜t胳膊,“我們小鹿一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正巧今夜留在此處修整,不妨同查?!?p> 鹿紅頷首,對這件事的疑慮卻沒有徹底打消,銀子明顯就是沖著他們來的。
從桃花源過去是蟾關渡口,蟾關渡行船百里可見風煙高山,今夜在桃花源留宿,明早去蟾關渡行船,一日可到風煙山,而非雀的喜宴在兩日后。
如此捋順,他們已將行程安排妥當,這黃家客棧發生的命案明顯會影響他們趕路。
多年辦案的經驗告訴鹿紅,當抓捕官清閑無事時,忽然有案子抵到了抓捕官眼前,這說明是有人故意在給抓捕官找事,或者說,有人在利用兇案做文章來達到他的一己私欲。
至于找事的理由,無非三種,一種叫做借花獻佛,一種叫做欲蓋彌彰,最后這種,叫做聲東擊西。
嗯,妄想讓他們忙得團團轉,忽略了風煙山的戲吧?
這一路上銀子都在喋喋不休地講述他和兄長金子在蟾關渡的經歷,允恒雋聽得認真,有一搭沒一搭的還反問,鹿紅一邊思考一邊聽,總也明白七八分。
臨了轉入黃家客棧的巷子,銀子補充了句:“那個女人不常來這兒,也不知今在嗎?”
鹿紅垂眼又抬眼,她邁過黃家客棧的門檻。
樓頂掛著幾十個紅燈籠,照的夜樓如處白晝,招牌是紫色錦底,寫著“黃家樓”三字。
一進大廳,酒香直沖天靈蓋,熱鬧繁華遠遠勝過臨臺的周游酒樓。門口東西各有兩大木柜,那上面酒水簡直琳瑯滿目,能看出酒樓主人應該很愛飲酒。
讓鹿紅好奇的是,這里才發生命案,怎么人流不減反增?
她問銀子,“黃家客棧每天都有這么多妖嗎?”
銀子連連點頭,“是啊,我哥哥也納悶這個,我們問了好多妖呢,這里生意實在紅火?!?p> 噪雜交談聲夾雜著打鬧聲,鹿紅沒由來的煩躁,她深吸一口氣,越過了上來招待的小二,直奔掌柜柜臺而去。
她從腰間掏出蓬萊司察令牌,抬眼懟到柜臺后頭,“聽說你們……”她剛開口就閉嘴了。
那柜臺后面坐著個小孩兒,看起來也就五六歲,正在那撥弄算盤,說是撥弄算盤,其實就是在瞎玩兒,鹿紅抿唇,這黃家樓的掌柜是怎么允許這小家伙在這兒的?
“???”小男孩眨巴著大眼睛,“呀?”竟是還不會說話的。
鹿紅咽唾沫,“你家大人在哪兒呢?”
“哎呦,乖孫兒小寶,你怎么又跑柜臺里頭去了?”一穿著黃棕色敞領袍子的老者快步從二樓下來,他瞥見鹿紅那刻皺了下眉,隨即站定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
鹿紅與老者面面相覷,那老者觀摩她的視線有點眼熟,她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甚至她覺得自己曾同他見過,這構想繞在她腦海,她按照慣例伸出令牌自報家門。
可還不等她說話,這老者先道:“也是老頭子仙緣深厚,這客棧方出了命案,蓬萊司察的紅司使便找了上來,托這破事兒的福,得見著涂山的姑姑。”他語罷,朝涂山絳拱手。
涂山絳朝他頷首作為回應,“黃老財,近來安好嗎?”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蟾關渡比玲瓏山濕潤些,釀出來的酒更香甜?!?p> 允恒雋也低眉頷首表示見過,黃老財視線在三人中周旋流轉片刻,朝鹿紅發問:“紅司使如今在蓬萊,便沒想過回東來殿嗎?”
“嗯,”鹿紅沉默了一小下,“先別敘舊,先說說吧,發生在客棧的事兒。”
黃老財扯動腰間寶葫蘆,渾身酒氣的散靠在柜臺,語氣堅決,“食木妖,死因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