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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茴香打鹵面

一碗茴香打鹵面

作家hgI7CP 著

  • 現實生活

    類型
  • 2025-04-12上架
  • 2042

    連載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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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茴香打鹵面

一碗茴香打鹵面 作家hgI7CP 2042 2025-04-12 14:12:40

    晨光熹微,我踱步走進一條老街巷,被一間不起眼的鹵面店吸引。

  店面不大,僅容得下四五張木質方桌。墻面斑駁蠟黃,像是被歲月的潮水反復沖刷過,無聲訴說著它的悠長歷史。才早上八點多,店里早已熱氣騰騰、人滿為患。暖烘烘的氣息裹挾著鹵面獨特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我點了一碗鹵面,目光落在店里的這對夫妻身上。丈夫系著褪色的圍裙,站在灶臺前,專注地熬著鹵子。鐵鍋里鹵汁咕嚕咕嚕翻滾,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妻子則在一旁,手法嫻熟地燙面。沸騰的水面上,面條歡快地舞動。

  這時,妻子停下手中的動作,仰頭對著樓上喊道:“幺妹!快下來,幫媽媽給客人端碗面!”不一會兒,樓梯上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一個臉蛋圓嘟嘟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沖了下來。她扎著兩個俏皮的麻花辮,辮梢隨著步伐微微晃動,兩只水靈靈的大眼睛像兩顆晶瑩的黑寶石。

  “媽媽,我幫您端完面,能不能給我兩塊錢呀?”小姑娘眨著眼睛,滿含期待地問道。妻子笑著伸出手,輕輕刮了刮小女孩的鼻梁,嗔怪道:“天天要錢,咱家都要被你吃窮啦!”話雖這么說,她還是迅速摸了摸口袋,掏出兩塊錢遞給女兒。

  小女孩瞬間眼睛放光,開心得又蹦又跳。她踮起腳尖,在母親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口,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愛你喲!我先走啦!”隨后,小心翼翼地端起面碗,朝我走來。

  我品嘗這碗幸福的鹵面,有一股特殊且熟悉的香氣在我口中彌漫,莫名地,心底泛起一陣酸澀,像被揉碎的青檸檬。淚水猝不及防,悄然從眼角滑落,連風都帶著悵惘。慢慢地雨變大了,天地瞬間被雨幕吞噬,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影影綽綽,望著窗外失控的雨景,記憶洪流也隨之決堤。思緒飄回到多年前的一個雨天,同樣是這樣的滂沱大雨。

  那時我們擠在弄堂深處不足百平的小平房里,斑駁的墻皮剝落處,母親總會貼上親手剪的窗花。她總說,家可以簡陋,但日子得透亮。

  清晨五點,廚房的燈會準時亮起。母親踩著露水去水產市場抓龍蝦,傍晚又裹著夜色去紡織廠上夜班。我常看見她偷偷把廠里發的奶糖藏在圍裙口袋,在睡前變魔術似的掏給我。那些甜絲絲的驚喜,讓一家人圍坐在斑駁木桌前吃飯的時光,成了我童年最溫暖的琥珀。

  上小學后,母親堅持每天中午給我送飯。鋁制飯盒里永遠躺著一碗茴香打鹵面,溏心蛋臥在翠綠的茴香葉間,面條吸飽了濃郁的鹵汁。同學們投來的羨慕目光,曾讓我驕傲地揚起小臉。可不知從哪天起,竊竊私語像潮水般涌來。

  “看那個黑鬼又來了!“刺耳的嘲笑刺破了午餐的溫馨。母親被曬得黝黑的皮膚,因長期勞作而粗糙的雙手,還有那一頭自然卷的頭發,都成了他們攻擊的靶心。惡毒的外號像瘟疫般蔓延,連走廊里飄過的風,都裹挾著不懷好意的議論。

  我開始躲避母親期待的眼神,飯盒里的茴香面變得苦澀難咽。每當她頂著烈日匆匆趕來,我都能感覺到背后指指點點的目光。那些曾經讓我雀躍的期待,漸漸化作沉重的負擔,壓得我喘不過氣。

  終于,在那個暴雨傾盆的周五,天空陰沉得像要塌下來,我的“最后一根弦”斷了,那天烏云蔽日,下起了傾盆大雨,天空時不時還雷鳴作響。我想母親因該不會來了,但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是母親,她穿著單薄的雨衣,被風吹得鼓脹,懷里卻緊緊護著保溫桶。此時,她迫不及待地想將正熱騰的打鹵面遞給我,她剛想說:“你不是喜歡是流心蛋嗎,我特……”話音未落,我一把打翻那熱騰騰的面條,滾燙的湯汁濺在母親手上。“不是說過叫你不要送了嗎!你為什么……為什么要……”我那些如利刃般的話語,狠狠刺向母親,此刻,她的心仿若被重錘猛擊,疼得幾近破碎。她眼中滿是錯愕,那失落的目光比雨水還要更為冰涼。我便任憑著心中復雜的情緒,一股腦沖進了雨幕。母親愣了一下,剛緩過神來想要抓住我,怕我出事,我卻早已沖進了大雨中,母親一邊叫喊一邊追趕著叫我停下。我卻頭也不回地往前沖,直到筋疲力盡癱坐在地上,母親抱住了我,我也緊緊抱住了母親,這一刻,所有的委屈、愧疚和悔恨,都化作洶涌的淚水決堤而出。那天雨下得很大,我已經分不清從我眼角滑過的究競是雨水還是淚水,母親靜靜地在我身旁,輕輕地拍拂我的背,無聲地安慰著我。

  回到家后,母親一聲不吭,像往常一樣做著飯菜,似乎一切從來都沒有發過,但是當她望向我的時候,那搖搖欲墜的淚珠出賣了她,在昏暗光線里泛著青白的光,那顆淚終究沒落下,只是隨著睫毛細微的顫動在眼眶里打轉,折射出破碎的光。

  從那以后,母親再也沒來送過飯,那碗承載著愛與傷痛的茴香打鹵面,也成了記憶里再也回不去的溫暖。

  我閉上雙眼,細細品嘗這碗面妄想從中獲取曾經的那份幸福,可是無論我嘗試多少次,始終沒有得到我想要的味道。此刻,口中的面除了那份特殊香味,還多了幾分心底的酸與眼淚的苦澀味。當我睜開雙眼,幸福的畫面又在眼前閃了幾禎,“幺妹,吃了這碗茴香打鹵面,要多回想媽媽呦,茴香,茴香,回想,回想。”可惜早已物是人非。店里電視突然響起《朗讀者》的聲音:“只要開始做了,就永遠為時不晚。

  我望著窗外漸密的雨簾,終于掏出手機。聽筒里的等待音像心跳,一下,兩下,直到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喂?“喉嚨發緊,我哽咽著說出藏了許久未說出的話:“媽,我想吃茴香打鹵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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