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熾燈亮得刺眼。蘇梨一晃神,付款的POS機已經從超級小的窗口里遞了出來,冰冷的聲音在催促:
“你到底付不付啊?這個月欠款不繳,手術預約就得取消。想清楚了沒?”
蘇梨咽了口水。母親的手術,她有取消的權力嗎?
抹去大概被燈光刺出來的淚,蘇梨握緊自己最后儲蓄的手在卡槽里抵抗發抖。身后排隊的長龍投來好奇而又不耐煩的目光。如果刷下去,她將會一無所有。
她真的準備好了嗎?
事實證明,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干笑。
她掌心冷汗津津地捏住手機:要不要,她現在就開始……哄著顧慕飛給自己花錢?
她和他才認識一個星期,她本應循序漸進。但顯然,醫保是一回事,治療癌癥是另一回事。哪怕顧慕飛愿意幫她一點點,就一點點,足以讓她把押金補齊,至少把手術排期。
醫院的繳費確認就在指尖,催促著她趕緊付款,趁早走人。
“梨花!”聽到有人遠遠在喚,霎時,蘇梨就抽回了刷卡的手。在收銀的白眼和人群的輕視中,蘇梨迅速抽身而退。
“你怎樣了?我來探病!”
隨即,溫暖的手已抱住她緊繃的后背,另一只手拎著沉重的大保溫桶。
蘇梨像驟然撈出冷水的魚,被體貼驚到身子一顫:“俞赫……”
略有些委屈,蘇梨軟軟地依進好姐妹懷里撒嬌。她松了口氣。
可“嘣”地一下,蘇梨的腦門上卻挨了重重的一彈。
“你住院,不跟我說?”
兩只瘦手往長溜溜利落的腰間一叉,俞赫這架勢,倒像要給蘇梨判罪:“你知不知道,學校里風傳你因男人進了急救,正考慮取消你的獎學金?”
眼看俞赫關心,蘇梨的心里先笑:醫院里人海穿梭,熙熙攘攘,她倒忽然慶幸起自己還有俞赫這個朋友。不然,她真不知能撐多久。
“從來就沒住院好嘛。我要告他們誹謗。至于獎學金……”
哪一年競爭不如此?她身家清白,有本事就爭啊。蘇梨撇嘴。
“赫寶,你‘探病’給我帶什么好吃的了?我確實還沒吃晚飯。”
“芋圓。”把保溫桶一遞,俞赫眼神閃亮。
“你怎么不跟追求你的帥哥,那位‘閔財男神’顧學長吃飯?他不是天天給你電話?現年頭,居然還有人校園純愛。”
校園純愛?
拜托。蘇梨哭笑不得。確實,那天早晨,她震動的手機下壓著紙條:青金藍墨水寫就瘦金體行書十一個數字,鋒芒畢露。是他的手機號碼。
緊接而來就是他的電話。顧慕飛像偏執狂,對他人隱私毫無概念,確保直到蘇梨接起為止。
但他開口輕淡疏離,完全聽不出感情,更像蘇梨突然多了個老板。他只最簡單地詢問她今天如何,聽她三言兩語的釣魚柔情,以及:“有需要,告訴我。”
掛斷。
怪人。
甚至,顧慕飛的電話,手機只顯示冰冷的兩個字:“未知”。
他為什么要隱藏號碼?為什么,非要給她打電話?蘇梨微微蹙眉。
手指曾一寸一寸地滑過這兩個字,她隱約覺得,這太蹊蹺。仿佛顧慕飛整個人都藏在“未知”背后,根本不想讓她抓住。
但他又特意給她留了電話。
蘇梨忍不住想著那張紙條:一個男人的防備與靠近居然如此矛盾,這讓她抗拒又狐疑。
蘇梨正低頭,一塊濕漉漉的布蒙住口鼻。視線中她看見俞赫背影走遠,扼住喉管的手讓她失去力氣……
“哼,沒準顧學長‘魚塘’大著呢。”
走在前面,俞赫瀟灑攤手:“不過,他帥氣多金還關心,要我說,你就養著唄。怎樣?”
說完,俞赫輕巧一回頭。身后的蘇梨不見了。
“梨花?梨花??”俞赫無所適從。緊接,蘇梨一條短信:“急事。先閃。”
這太不像蘇梨了。但也說不出什么不對,俞赫茫然地往空曠的走廊眺望,心中莫名跳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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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黑暗中醒來,蘇梨感覺自己的腦袋仿佛被劈開,一半冰涼麻木,一半灼熱疼痛。白熾光從縫隙打入她的瞳孔。她的臉緊貼冰冷的地面,太陽穴突突跳動,喉嚨像吞了刀片,舌尖品嘗破抹布的口感。
蘇梨心臟驟停一秒,隨即拼命壓制住自己的恐懼,她不能死,不會死……
手腕猛地一緊,她不禁痛叫出聲。
“誒,醒了?”男人的聲音直撲過來。
蹲在她身后,男人一手短刀,一手拉緊她手腕上的一圈圈麻繩。
猛然,蘇梨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一切:
“蘇梨,蘇小姐是吧?”
她正跟著俞赫,突然有人問路。嘴上立即就被蓋住一張濕漉漉的布。蘇梨還沒來得及發威,另一只手就直接卡住她的喉管。
此時從地上,蘇梨彈身而起。她身上發抖,卻不知哪里又爭來一份蠻力,近身照男人要害搏命就踹,嘴巴里“嗚嗚”地模糊求救。
男人胡亂就把被捆成一條的她壓住,居高臨下地壓緊她,幾乎咬住牙耳語:
“噓!是我把你救下來的!想死你就叫!三個綁匪還在附近。靠我自己罩你可搞不定。”
他話音剛落,只聽門外像似有若無,遙遙傳來兩句:“聽到什么沒?他帶人跑不遠。”
“不留活口。”
蘇梨和男人同步屏住呼吸。可蘇梨心中更像被扎中般透涼:綁匪?
開玩笑,她全部身家不超過四位數。
身后,男人的刀尖抵住她腕口,利落一揚。麻繩勒破腕骨,蘇梨忍耐地咬緊抹布,“唔”地一聲,痛到淚花瞬間爆炸。
啪,繩索掉在兩人之間地上。
輕輕揉搓滲血的手腕,蘇梨立刻從嘴里扯出抹布,像故意擦著男人耳邊,狠狠甩在雜物間墻上。她摸向口袋。她必須報警
手機不知所蹤。
眼前,男人一身寬大的衛衣,挺刀斜覷著她,像鄙夷她居然還妄想找手機。他一臉“真麻煩”的焦躁模樣,似乎只因某種命令,才對蘇梨維持著耐心。
蘇梨心中惴惴下沉:沒有手機,意味著她徹底孤立無援。
也許,俞赫能注意到她的失蹤,已經報警。可她具體在哪,警察怎么要找到她、救援她?
焦慮地,蘇梨的雙手來回揉著發燙的臉。她指尖觸碰到耳垂。耳尖硬硬的,廉價的水晶耳釘硌進她的心。
這雙耳釘并非真鉆,平日里暗淡無光。她剛才失去意識前……
迅速地,蘇梨摘下這僅剩的一只。
男人狐疑的眼前,蘇梨趴在地上。悄無聲息一點一點,她把耳釘往房門底部的一線微光試探。
“你干什么?”
男人咬牙質疑,蘇梨卻不管不顧。她的指尖執念般向門外伸出,終于踢出耳釘。骨碌碌。
蘇梨再也夠不著它。
“赫寶。拜托,你只用細心這一回……”
她無聲祈禱。不知為何,另一毫不相干的英俊面容卻莫名浮現。
再優越,普通的大學學長能做什么?
“嗤。這種小把戲。”輕蔑地,男人無聲地嘲笑。
蘇梨卻不以為然。
半害怕半警惕,她別無選擇。余光里防備著陌生男人的心思,她看似無意地挑揀著雜物間里能用的“垃圾”。
一只……鋼釘刷?
此時,男人仍握住短刀,脅迫她,也對準門口。他大咧咧坐著,只焦慮地盯著袖口里一點微光。
蘇梨狐疑:男人有手機,又替她松綁。卻不對外求救?
她現在到底被誰綁架了?男人究竟是誰?
而男人沉住眉。刷,消息發送:“Quenxus,蘇小姐遇險,立刻支援!地點在某某醫院!”
靠。組內定位怎么失靈了?兩年里也沒發生過一回。不應該啊?
男人焦躁地抖腿,越看眼前的蘇梨越不順眼。為了一個女人,眼下情況緊急。只要組里找不到他們,他們真會被……
“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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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電梯直達會議層。房門因緊急被敲響三聲,猛地推開。私人助理Quenxus大踏步走進房間,神色嚴峻:
“Boss。”
黃昏的落地窗前,顧慕飛星空手表的鉆石熠熠。幾位財商大佬中央,他白襯衫與金絲綢背心里的手拿著財報,停在半空。冷淡的丹鳳眼尾幽深回首,胸針鏈子一搖,帶出這張出塵英俊的臉。
眉鋒挑起。他無聲召喚高大的黑西服男人上前。
Quenxus音量壓低,徑直附耳:“Boss。您派去盯蘇小姐的凱匯報:他們被圍剿了。”
顧慕飛的嗓音低冷:“人呢?”
Quenxus臉色驟變:“組內定位失靈,我們找不到蘇小姐——”
立刻,顧慕飛冷聲打斷:
“找。”
Quenxus呼吸一窒。顧慕飛把財報隨手一丟。片片白紙飄落的K線里,前所未有,他徑直拔步,丟下一整會議室的大佬們。
嗓音森冷,帶出殺氣:“告訴老東西們我今晚沒空。立刻,全組直撲醫院。”
蘇梨生死攸關,他并非沒早有預料。在那江濱一吻。就他那一點點的僥幸!
顧慕飛咬牙切齒:
“給我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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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在撕票之前,找到她

瀾珩
【作者說|第五章】 從醫院破碎的自尊,到完全出乎意料的綁架。蘇梨本命年也許真的犯太歲(太歲:她先撩我的! 顧慕飛此時真的心急如焚,但蘇梨也在鎮靜自救。下一章,蘇梨會怎么脫困呢?她會和顧慕飛“雙向奔赴”嗎? 小作者只能保證,蘇小姐姓蘇,但人真的不酥! 【評論區開聊,告訴E人小作家你的看法吧!】 謝謝讀者大大的收藏追讀評論與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