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子恕罪
在人群中的淇瀟朝入口眺望,本是湊個熱鬧。
可,下一瞬,看到涂柳牽著別的女子出現(xiàn)時,她的身形還是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一下,心底的沉默全然蓋過了民眾對這對璧人的歡迎。
時至半晌,淇瀟目光微微聚焦,開始端詳起這位皇族貴女。
雖身份尊貴,她卻絲毫沒有架子,微笑著朝民眾示意,博得了一片好感。
“瑾郡主溫善親民,涂公子也是玉樹臨風(fēng),兩人真是般配。”
淇瀟低垂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艱澀。
溫善親民?
她只知,侯爺在醉酒時透露,送她來太平侯府便是重瑾的主意,拆散他人,成全自己。
這可真是位溫善親民的郡主!
在心底碎念一聲后,淇瀟便是要抬腳離去,卻聽重瑾道。
“瑾今日要在青香訂衣,愿意配合離去者,皆有五十銀報酬。”
下一瞬,在場的百姓爭先朝外涌去,淇瀟也想,奈何腳上有傷疾,走不快。
偌大的平民區(qū),轉(zhuǎn)眼間便只剩下她一名布衣。
有禁軍上前,想要把淇瀟抬出,卻被重瑾喝退,繼而一陣沓沓的腳步聲在安靜的一樓顯得極為清晰。
淇瀟聽得腳步朝她越來越近,倒也不走了,轉(zhuǎn)身直面重瑾。
“奴婢見過郡主,郡主貴安。”
半跪之姿,禮數(shù)周全,一點都不想之前無憂的淇瀟,讓站在遠處的涂柳怔在原地。
好陌生…
重瑾卻是受用,將淇瀟扶起。
“妹妹不必多禮,腿腳不便,還是待在府中為好,采購之事讓下人去做。”
看著重瑾滿臉的關(guān)懷,淇瀟只覺得惡心。
太平侯府中落很久,只有她與侯爺居住,采購一事自是不能讓重策來的。
那下人,不就是在點她嗎?
淇瀟低垂著眸,好似不敢與重瑾對視,只見她點點頭,“是。”
話音落后,便是好一陣沉默。
重瑾鳳眸直勾勾地盯著她,是想聽淇瀟繼續(xù)說下去,涂柳亦是。
畢竟,以前的她在他作畫時總會變著花樣逗孩童笑,言語靈巧,讓孩童露出笑容,他也是極為喜歡。
沒想到許久未見,原本活潑的淇瀟卻變得惜字如金起來。
涂柳心窩處莫名的有陣痛意,下意識的走上前,想催促著淇瀟多說點,省的讓重瑾不快,卻不想,失了言。
“淇瀟,你就是這般回郡主話的,不知禮數(shù),我真是走眼了!”
話音方落,涂柳便生了悔意,余光快掠過淇瀟,卻不敢與她對視。
我怎么會說出這般惡語?說的還是伴我多年的女孩。
何時,我變得如此。
權(quán)勢?權(quán)勢!
涂柳心中煩意橫生,想要趕緊離開這地方,確切的說,別讓他再看到淇瀟。
奈何,這里最大的主是重瑾,他也不敢直接命禁軍把淇瀟扔出去。
只好俯身貼到重瑾耳旁。
“瑾兒,我有身青蘿紅裳裙在青香居為你準備許久,咱不妨去試試?”
淇瀟死寂的眼眸中閃過絲波動。
青蘿配紅裳,那是青香居最入她眼的衣裳,且極合她身,若是訂制的衣裳不佳,她便有穿這身與曾經(jīng)的涂柳完婚的念頭。
如今,她曾愛的男子被奪走,連她愛的衣物也不在屬于她了?
尚不等重瑾回應(yīng),沉默許久的淇瀟卻抬頭,率先道。
“奴婢知錯,愿為郡主侍衣,還請公子恕罪。”
語氣誠懇,態(tài)度也愈發(fā)恭謹,但如此近距離的聽到淇瀟自稱奴婢,涂柳的眉心擰成了一個結(jié)。
沒眼色,早不說晚不說,偏偏是這個時候!
連帶著語氣也染上了幾分慍色。
“住嘴!我與郡主說話,你有膽擅自插嘴。”
聽著這話,一片苦澀在淇瀟心中蔓延,涂柳曾未對她有如此態(tài)度,以往總是視她為珍寶,即便所求之物再遠,他也愿意去取回。
現(xiàn)在,他變了。
而淇瀟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沒有多說什么。
方到此時,涂柳才知自己失言,搶了郡主的風(fēng)頭,一時間,額上汗滴如豆,余光瞥向重瑾,觀察她有無慍色,卻聽后者道。
“相公勿擾,瑾兒與你成婚,你我本就是一家人了,那有勞妹妹了。”
涂柳緊繃的神經(jīng)稍有緩和,與重瑾一后一前,率先朝著上樓層而去。
沒走幾步,他便會回頭,看著淇瀟不快不慢地跟著,不由得催促她快點,免得讓重瑾久等。
聞言,淇瀟墨色般的眸子這才從他處來到涂柳身上。
“公子勿怪,奴婢身子不好多時了。”
只見淇瀟挽起袖子,露出只如竹竿般的枯瘦手臂。
太平侯府俸祿被削,她哪有曾在涂府時每頓葷素具備的條件,經(jīng)年累月,整個人也消瘦了不少。
至于讓她身陷苦難,便是眼前的男子。
繼而,涂柳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忙轉(zhuǎn)身跟上重瑾的步伐。
雖要身處高位,他卻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與淇瀟對視的勇氣。
淇瀟則是沒有多說什么,習(xí)慣了這副弱身子便好,走路左右擺動的她似乎隨時都有種傾倒的感覺。
萬幸的是,青香夫人及時從后方出現(xiàn),想攙扶住了淇瀟。
看著她慘白的面龐,青香好一陣心疼,先前的淇瀟本是肉嘟嘟的,十分可愛,哪能和先在枯瘦的模樣相比。
但淇瀟不知哪來的力想要推開青香夫人,只聽她低語道。
“夫人,還是與我保持距離為好,禁軍中難免會有郡主的眼線,就算是為了青香居著想。”
青香丹眸內(nèi)閃過絲精明,但更多的是寬慰。
已經(jīng)長大了嗎?心思也細膩了不少。
于是,青香徐徐松開了淇瀟,讓她自己走,自己則是寸步不離地跟在她的身后,若是意外摔倒,也好有照應(yīng)。
一步,兩步…
每走一步,膝蓋便會有刺痛感傳來,但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確切的說,是麻木了。
眼中唯有階梯的她,也是抵達了毛竹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