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里的水珠滴在蘇瑤的睫毛上，納米導線纏繞著生銹的螺栓將她拽出水面。管道內壁的金屬表面刻滿發光的數據流，那些熒藍色的數字像螞蟻般在她眼前重組排列。

　　“7號適配率100%......8號記憶覆蓋完成度87%......“

　　她的指尖擦過那些字符，納米導線突然繃直，尖端刺入數據流中某個閃爍的紅點。整面數據墻突然扭曲變形，凌蕭然的全身掃描圖浮現在潮濕的空氣中，他后頸的條形碼正在分解成無數發光粒子。

　　“警告：檢測到8號實驗體活性。“系統的機械女聲從她太陽穴處的導線接口傳來，“請立即執行清除任務。“

　　管道深處傳來金屬撕裂聲，納米導線突然調轉方向刺向她的咽喉。蘇瑤側頭避開，導線尖端擦過時帶出一串血珠，那些血珠在半空中突然停滯，排列成箭頭形狀指向下方。

　　通風井底部，半淹沒的控制臺正泛著詭異的紅光。她拽著導線滑下去，海水已經漫到操作臺最后一個按鍵。浸血的指尖按在識別區時，全息投影突然迸發出刺目的白光。

　　年輕凌父的立體影像站在手術臺前，無影燈照亮并排躺著的兩個嬰兒。他手中的注射器同時刺入雙胞胎后頸，試管標簽在反光中清晰可見：【7號情感增強劑】【8號記憶覆蓋劑】。影像突然跳幀，兩個嬰兒的身體在強光中重疊，皮膚下浮現出相互糾纏的熒光脈絡。

　　“不是雙胞胎......“蘇瑤的牙齒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納米導線突然全部刺入控制臺接口，她的視網膜上閃過一連串基因圖譜——兩組完全相同的編碼像DNA鏈般螺旋纏繞，卻在特定堿基對處呈現完美的鏡面對稱。

　　海水突然劇烈震蕩，某個金屬柜門被水流沖開。漂浮的數據包撞上她的肩膀，全息投影自動播放起監護儀畫面：病床上的植物人男友眉心處，正閃爍著與凌蕭然心口相同的熒光0。

　　“瑤瑤。“

　　凌蕭然的聲音從通風管道缺口傳來，帶著水汽的共振。他的白襯衫完全透明，心口的0像盞漸漸熄滅的燈。納米導線突然全部從控制臺抽離，帶著電火花纏住他的手腕。

　　“你早就知道。“蘇瑤的指甲陷入掌心，血珠滴在漂浮的數據包上，“我男朋友腦內的熒光標記......“

　　通風管道的警報聲戛然而止，紅光在水下形成脈動的光帶。凌蕭然被導線纏繞的手腕突然反轉，沾血的指尖點在她太陽穴的接口處。無數數據流順著血液涌入她的視覺神經，最后在某個實驗室的監控畫面——年輕的凌父正將昏迷的男友推進培養艙，艙門編號在反光中隱約可見：0。

　　“情感才是真正的病毒。“他的呼吸噴在她滲血的條形碼上，那些納米導線突然開始溶解，“你男朋友是第一個成功的鏡像載體......“

　　潛艇殘骸突然傾斜，某個重物砸進水里。數據包的全息影像被浪花打散，最后顯示的是一張實驗室坐標圖，地點顯示在蘇瑤從未去過的城南舊港。凌蕭然的心口突然迸發強光，0標記像燃燒的鎂條般照亮整個管道，他的身影強光中逐漸虛化。

　　“警告：8號實驗體活性增強。“系統的機械女聲帶著電流雜音，“清除倒計時10分鐘......“

　　蘇瑤抓住漂浮的數據卡，納米導線像活物般纏住她的手腕。通風管道深處傳來金屬扭曲的呻吟，紅光與藍光交替閃爍中，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和凌蕭然的重疊在滲水的艙壁上——兩個影子在特定角度下呈現出相同的面部輪廓。

　　蘇瑤的指尖在密碼盤上顫抖，血珠順著按鍵凹槽滑入數字“0723“的縫隙。警報聲撕裂實驗室的寂靜時，穹頂防護網像液態汞般傾瀉而下，藍光網格在距離她鼻尖三厘米處突然凝固。通風管爆裂的金屬聲中，凌蕭然的身影砸進中央控制區，他心口的熒光0標記與最近培養艙里的植物人男友產生詭異共振，兩具身體在投影光里同步抽搐。

　　“你果然會用它當密碼。“凌蕭然的白襯衫被冷凝水浸透，鎖骨處的皮膚正浮現出與蘇瑤后頸相同的條形碼數字。他抓住她流血的手腕按在主控臺識別區，培養艙陣列突然全部轉為透明，十七個艙體里漂浮著不同年齡段的蘇瑤。

　　數據卡插入緊急接口的瞬間，電火花在兩人之間炸開藍色電弧。全息日志的碎片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在空氣中拼湊出凌父的立體影像。中年男人站在手術臺前，無影燈照亮他手套上的反光：“鏡像載體必須互相吞噬才能存活，這是量子糾纏態決定的生存法則......“

　　“騙局！“蘇瑤的指甲摳進操作臺縫隙，納米導線從她太陽穴接口自行脫落，像活蛇般纏住凌蕭然的脖頸。投影突然跳轉到監控畫面：年輕的凌父將昏迷的男友推進培養艙，艙門關閉時閃過“迭代1.0“的標簽。

　　凌蕭然突然拽過她的手腕，兩人皮膚接觸的剎那，皮下熒光紋路交織成完整的雙螺旋結構。培養艙里的藍色液體沸騰起來，某個標著“初代“的艙體突然爆裂，玻璃碎片在蘇瑤臉頰劃出血線。飛濺的液體中，張艙內照片懸浮成環，每張右下角的時間戳顯示這是橫跨十二年的連續記錄。

　　“警告：記憶覆蓋程序啟動。“機械女聲伴隨著結構梁坍塌的巨響，凌蕭然把她推向緊急通道時，他后頸的條形碼正滲出熒藍血珠。通道盡頭的安全門需要雙重認證，蘇瑤的血掌印按在掃描區時，門禁系統突然播放出她自己的錄音：“如果必須吞噬誰才能活下來......“

　　凌蕭然的心口標記突然灼穿襯衫，0字符像燃燒的鎂條般照亮通道頂部的鏡面。鏡中兩個身影的輪廓在強光中逐漸重疊，培養艙陣列區傳來連環爆炸聲，氣浪掀飛了安全門旁的標本柜。玻璃碎片雨中，凌蕭然抓住她肩膀翻轉體位，某塊鋒利的金屬貼著她耳廓釘入墻壁。

　　“看清楚了？“他的呼吸噴在她滲血的條形碼上，那些數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異，“你男朋友是第一個成功的鏡像載體，而我們是......“

　　整面墻的監控屏幕突然同時亮起，顯示著不同角度的實驗室廢墟。某個被灰塵覆蓋的角落里，標著“迭代17.0“的培養艙正在自動注水，艙內漂浮的照片在攝像頭放大時清晰可見——那是昨天剛剪了短發的蘇瑤，穿著現在這件染血的襯衫。

　　玻璃碎片在警報紅光中持續震顫，蘇瑤的耳廓傳來溫熱的刺痛感凌蕭然的手掌壓在她肩胛骨上，兩人皮膚接觸處的熒光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殖，像某種活體電路板在皮下蔓延。

　　“鏡子里......“她突然偏頭，左側安全門上的拋光金屬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反射中的凌蕭然正將槍口抵住她后腦，而現實中他僅僅是鉗制著她的手腕。

　　機械觸須從“迭代17.0“培養艙底部彈射而出，纏住蘇瑤腳踝的剎那，艙體表面浮現出血色文字：【記憶同步率98%】。

　　凌蕭然的白襯衫被滲出的熒藍血液浸透，鎖骨處的條形碼正在變異成與她后頸相同的數字序列。

　　“你以為系統為什么選0723當密碼？“他突然松開鉗制，任她踉蹌著撞向培養艙。

　　鋼化玻璃表面立刻浮現全息鍵盤，蘇瑤將流血的手掌按在識別區，激活的碎片里，凌父戴著手術帽的臉從數據流中浮現：“初代蘇瑤腦移植失敗，現有載體都是記憶復刻品......“

　　培養艙里的液體突然沸騰，十七個艙體的照明同時轉為刺目的猩紅。凌蕭然的后頸在強光中清晰暴露出發光的“迭代17.0“標簽，與蘇瑤太陽穴接口脫落的納米導線產生共振，那些金屬絲像嗅到血腥的蛇群般昂首指向他。

　　“我們才是被收割的試驗田。“他扯開襯衫第三顆紐扣，心口的0字符號正在灼燒衣物，露出下方跳動著藍光的皮下組織。安全門突然傳來液壓裝置啟動的悶響，門禁屏幕顯示：【最終凈化程序啟動倒計時03:00】

　　蘇瑤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鮮血滴在艙體表面的瞬間，全息投影突然切換成手術室監控——年輕的凌父將昏迷的男友推進培養艙，艙門閉合時閃過“記憶源體1.0“的標簽。

　　這個畫面與先前看到的“迭代1.0“標簽在視網膜上重疊構成完整的認知拼圖。

　　凌蕭然突然拽過她的手腕按在門禁掃描區。兩人的血液在鋼化玻璃上交融，竟幻化出雙螺旋熒光圖譜。通道頂部的鏡面監控器傳來碎裂聲，某種超出人類聽覺范圍的聲波讓所有培養艙的開始逆時針旋轉“同步率突破臨界點。

　　機械女聲從四面八方涌來，蘇瑤看見自己后頸的碼正被凌蕭然的熒光血絲改寫。

　　他呼吸間的冷凝水珠墜在她鎖骨上，每一滴都映出兩人正在融合的輪廓。

　　安全門突然噴射出淡紫色氣體，凌蕭然把她推向通道拐角的應急艙。他的瞳孔在毒霧中收縮成兩道豎線，皮膚下流動的熒光紋路組成不斷刷新的二進制代碼。

　　蘇瑤撞進艙門的剎那，發現他左手無名指上戴著和植物人男友相同的鈦合金戒指。

　　倒計時數字跳到02:30時，整個通道的照明系統突然熄滅。唯有兩人身上的熒光標記在黑暗中勾勒出詭異的拓撲圖形，像某種高等數學公式的立體投影。

　　凌蕭然的聲音從三米外傳來，每個字都帶著奇特的金屬回聲：“量子糾纏態不允許兩個相同波函數共存......“

　　蘇瑤摸到腰間的手術刀。當刀尖劃破自己小臂時，飛濺的血珠在空氣中凝結成十七個懸浮的“0723“。這些數字像受到某種引力牽引，全部飛向凌蕭然心口的0字符號。通道深處傳來培養艙集體開啟的液壓聲，某種粘稠的液體正順著地面坡度向他們漫延。

　　倒計時跳到01:45，應急艙的艙門突然被外力撕裂。凌蕭然的白襯衫完全被熒藍血液染透，后頸的標簽正在高頻閃爍。他抓住蘇瑤持刀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0字符號突然展開成微型黑洞般的漩渦。

　　“看清楚了？“他的虎口卡住她下頜，迫使她直視漩渦中心——那里浮現著兩人在不同培養艙里沉睡的畫面，每張影像的拍攝日期都比蘇瑤記憶中的對應事件早三個月。安全門上的倒計時數字突然開始加速跳動，從01:30直接00:15。

　　蘇瑤的太陽接口突然自行爆出電火花。納米導線組成的金屬洪流從傷口噴涌而出，與凌蕭然皮下鉆出的熒光血絲在空中交織成發光的大網。當倒計時歸零的蜂鳴聲響起時，整個通道的鏡面同時映出同一個畫面：凌父站在總控臺前，手指懸停在標著“記憶覆蓋“的紅色按鈕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