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陽光從未拉緊的窗簾縫透過，照在郅緒白的眼上。他皺了皺眉，下意識抬手遮擋，指縫間透過的光線將他的睫毛染成淡金色。

　　宿醉的鈍痛像潮水般一波波襲來，郅緒白幾次嘗試撐起身體都沒成功，最終又重重跌回枕頭里。他盯著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縫，昨晚的記憶碎片漸漸浮現(xiàn)——玻璃杯折射的冷光，陌生庭院里的溪流聲，還有那雙和林研知一模一樣的眼睛。

　　手機(jī)屏幕亮起的瞬間刺痛了他的眼。十點二十七分，早自習(xí)早就結(jié)束了。郅緒白盯著鎖屏界面上林研知發(fā)來的最后一條消息，拇指懸在屏幕上方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劃開了班主任的聊天窗口。

　　“張老師，我發(fā)燒了，想請一天假?！?p>　　臥室門被打開，周敘走了進(jìn)來?！斑?，發(fā)燒了呀。讓我摸摸，頭燙不燙。”

　　周敘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調(diào)侃，他斜倚在門框上，手里還晃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蜂蜜水。陽光從他背后漫進(jìn)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郅緒白連眼皮都懶得抬，只是從鼻腔里哼出一聲：“滾?！?p>　　周敘也不惱，自顧自的說著。“那酒的后勁也太大了吧，我今天早上起來覺得頭都要炸了……”

　　郅緒白喝下床頭的蜂蜜水，發(fā)了會兒呆，此刻清醒了許多。但郅緒白還困惑不已——那到底是夢還是現(xiàn)實？

　　他突然開口問周敘：“我們昨天去酒吧，是不是看到林研知了。”

　　周敘愣了一下，走到郅緒白面前，手摸向郅緒白的額頭，“郅緒白你是不是真發(fā)燒了，都燒糊涂了。研知姐怎么可能去酒吧啊?！?p>　　郅緒白拍開周敘的手，玻璃杯在床頭柜上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殘留的蜂蜜水在杯底晃出一圈黏稠的金色。

　　“少裝傻?！八曇羲粏?，眼神卻異常清醒，昨晚少女的面龐清晰的在他腦海浮現(xiàn)，但周敘沒必要騙他。想起兩人昨天晚上好像都醉的不省人事，他又問道，“那昨晚是誰送我們回來了？”

　　周敘回憶了一會兒，“……應(yīng)該是司機(jī)吧，說實話我也斷片了，很多事記得不太清?！敝軘⒂诸D了頓，“但緒白你肯定記錯了，我認(rèn)識研知姐這么多年，她肯定不會來酒吧?！?p>　　郅緒白又思考了一會，“那你們認(rèn)識了這么多年，有沒有聽說她有什么姐妹什么的？”

　　周敘搖搖頭，“我沒問過，但她家里好像就她一個孩子。”他又好奇問道：“你這個干嘛？”

　　郅緒白一五一十的將昨晚發(fā)生的事敘述一遍。看周敘震驚的表情，郅緒白平靜道：“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你酒精中毒出現(xiàn)幻覺了吧？“周敘突然抓起手機(jī)，“我得叫醫(yī)生...“

　　看著周敘這幅模樣，郅緒白覺得這個話題沒有繼續(xù)的必要了。他輕嗤一聲，又躺下去決定再睡一會。

　　這段小插曲令郅緒白心煩意亂，他還是不肯相信。明明那天晚上，他清楚的感受到女人冰涼的手摸過他鎖骨的余溫。

　　此后的一個星期里，郅緒白和周敘堅持不懈，每晚都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那家酒吧。保時捷911停在相同的位置，在霓虹燈下泛著冷調(diào)的光澤。

　　第七天的夜晚，天空飄著細(xì)雨。郅緒白靠在吧臺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周敘第三次查看手機(jī)時間，嘆了口氣：“要不今天算了？都這個點了...“

　　“再等等?！佰ぞw白的聲音比往日更加低沉。雨滴敲打著玻璃窗，在霓虹燈的映照下像一串串血珠。

　　此時酒吧里又走進(jìn)個人，她套著件oversize白背心，低腰牛仔褲松松垮垮地掛在胯骨上，褲腳的毛邊隨著步伐輕輕掃過腳踝。

　　周敘手中的酒杯差點滑落，眼前的女孩像極了林研知，氣質(zhì)卻又有簡然不同?！安皇芹ぞw白，你說的都是真的??！”

　　郅緒白卻已經(jīng)起身，徑直走向她。雨水從他發(fā)梢滴落，在吧臺燈下折射出細(xì)碎的光。

　　此時女孩正倚在吧臺邊點酒，指尖隨意地敲擊著木質(zhì)臺面。她看到郅緒白走來，微微側(cè)頭，聲音含著笑意?！坝忠娏?，男朋友~”

　　郅緒白沒說話，向調(diào)酒師點了兩杯龍舌蘭。酒精的辛辣在喉間炸開。郅緒白終于開口，“你還要騙我到什么時候?！?p>　　女孩指尖轉(zhuǎn)著杯中的冰塊，心不在焉?！拔因_你什么了，事實不是擺在你眼前嗎？”——這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還是你不喜歡這樣的我，所以就不承認(rèn)。”她語氣低沉又篤定，好像郅緒白就是這樣想的。

　　郅緒白被她的話蠱惑，陷入沉思。如果她真的是林研知，那自己喜歡的到底是誰？但他心里有個堅定的念頭。

　　周敘語氣堅定，“我不會喜歡你，因為你不是她”

　　身旁的女孩不知什么時候點燃指尖的煙。她輕輕的吸了一口，挑釁般的朝郅緒白吐出一口煙。見郅緒白被嗆的皺起眉，咳了一聲，她低笑一聲。

　　她笑起來特別漂亮，嘴角彎彎，露出虎牙，還有淺淺的梨渦。郅緒白透過煙霧看著她笑的輕顫的睫毛，和左眼下若隱若現(xiàn)的痣。——郅緒白的心臟漏了一拍，因為這時候她最像林研知。

　　女孩抬起頭，輕輕撩開額前碎發(fā)，眼中還有未消散的笑意?！拔沂遣皇橇盅兄苤匾獑?？我是誰不重要，對吧?！?p>　　酒精上頭，她的聲音變成音符傳入郅緒白耳中。郅緒白木訥的點點頭，“不重要嗎……”

　　因為兩人的初次見面，郅緒白已經(jīng)很久都沒睡過好覺了。醉意上頭，他沉沉睡去。

　　女孩看著醉倒在吧臺的郅緒白，輕輕嘆了口氣。她拿起他的手機(jī)，用指紋解鎖后撥通了周敘的電話。

　　“喂？郅緒白你...“

　　“他喝醉了，“她打斷周敘的話，聲音清冷，“來接他吧。“

　　女孩拿起龍舌蘭一飲而盡，起身離開。雨幕中，一輛黑色跑車無聲地滑到她面前。她拉開車門時，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酒吧的方向，霓虹燈在雨水中暈染成模糊的光斑。

　　跑車駛?cè)胍股?，只留下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音。她搖下車窗，讓冰涼的雨絲打在臉上。后視鏡里，酒吧的燈光越來越遠(yuǎn)，最終消失在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