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斜斜地灑在課桌上，郅緒白單手撐著下巴，筆尖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劃拉著。數學老師在講臺上講解著三角函數，聲音平穩得像是催眠曲，可他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飄向窗外——高三的教學樓就在對面，偶爾能看到林研知抱著書本從走廊經過的身影。她走路的姿勢永遠那么端正，馬尾辮隨著步伐輕輕晃動，陽光落在她肩上，干凈又明亮。

　　和酒吧里那個耳戴銀環、笑容恣意的女孩截然不同。

　　“喂?！爸軘⒃谧雷拥紫绿吡怂荒_，壓低聲音，“老劉盯你半天了，你再走神，下節課又得站著聽。“

　　郅緒白回過神，假裝認真的做筆記?？晒P尖剛落下，又不由自主寫下“林研知”。他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將這三個字劃去。

　　兩周過去了，他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時機開口。每當看見她垂眸解題時睫毛在臉頰投下的陰影，所有疑問都哽在喉間。

　　——怎么說？

　　“林研知你是不是有精神分裂？“

　　——太冒犯了。

　　“我在酒吧見到和你一模一樣的人?！?p>　　——聽起來像拙劣的搭訕。

　　下課鈴響，周敘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打球去？今天晚自習是宋老師的課，她不查人數的?！?p>　　郅緒白嘆了口氣，把草稿紙揉成一團塞進抽屜?！白??！?p>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周敘挑眉，“之前不是說要去陪林學姐復習？“

　　“她快高考了。“郅緒白拎起校服外套，“別打擾她?！?p>　　晚自習結束前的籃球場空蕩寂靜，只有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在夜色中回響。郅緒白一個急停跳投，球劃出弧線，“唰“地穿過籃網。汗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校服后背已經濕透。

　　“不打了不打了?！爸軘沃ドw喘氣，“你今晚吃錯藥了？這么猛。“

　　郅緒白抹了把臉上的汗，正要回話，余光卻瞥見場邊梧桐樹下站著個人影。林研知抱著幾本書安靜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路燈的光暈染在她的肩頭，將她的輪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研知？“他小跑過去，籃球在掌心不安地轉動。“你怎么來了？”

　　林研知笑了笑。她站在路燈底下，抬頭看他，眼中綴著星光?！跋胍娔?。”

　　周敘在一旁夸張地捂住胸口：“感謝二位，晚飯都不用吃了?！?p>　　林研知被逗笑，輕輕拽了拽郅緒白的袖口：“我們走吧。“

　　月光下，她的側臉與酒吧里那個身影重疊。郅緒白含糊地應了一聲，心跳突然失序。

　　走著走林研知停了下來。“郅緒白我怎么覺得你這幾天有點不對勁呢？發生了什么事能給我說說嗎？”郅緒白心里藏著事林研知很早就發現了，也不是她心思細膩，而是郅緒白每天見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郅緒白長嘆一口氣，斟酌著問道：“研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俊?p>　　“嗯？“她歪著頭，忽然笑出聲，“現在罵人都這么委婉了？“

　　他認真端詳她的表情，試圖找出破綻。最終搖搖頭：“不像裝的?！?p>　　“郅緒白！“她作勢要打他，卻被他捉住手腕。兩人笑鬧間，話題悄然轉向未來。

　　郅緒白：“你最近考試怎么樣，有想好考哪個大學嗎？”

　　林研知低頭思考了一會，踢著路上的石子。“還沒想好，我家里有讓我出國的想法，而我還挺想留在這里的?！?p>　　林研知見郅緒白半天不吭聲問道，“那你呢？有想好去哪個學校嗎？”郅緒白突然沉默。夜風穿過他們之間的空隙，帶著初夏特有的燥熱。

　　“你呢？“她輕聲問。

　　他勾起嘴角，虎牙習慣性咬著下唇，睫毛在路燈下投出顫動的陰影：“我才高一，急什么？“

　　林研知望著他的笑容，忽然別過臉去：“高三時間緊，以后...不用特意等我了?！?p>　　“知道?！八焓址魅ニl間的梧桐絮，“但也別太拼命，注意好好休息。

　　他們在校門口道別。等林研知的身影消失在轉角，郅緒白才坐上等候多時的私家車。周敘從游戲里抬起頭：“問出來了？“

　　“不是她。“郅緒白降下車窗，讓夜風吹散胸口的郁結。

　　周敘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打開車載音響。電子樂淹沒了一切未盡之言。

　　那晚他們看了部懸疑片。郅緒白在沙發上昏昏欲睡時，熒幕上正演到主角發現鏡中倒影擁有獨立意識。夢境里，兩個林研知同時向他伸手，聲音重疊著問：“你分得清嗎？“

　　郅緒白猛然驚醒，發現窗外已是晨光熹微。

　　他拍了拍身旁的周敘，“起來，再不起又該遲到罰站了?！?p>　　之后的日子像被按下快進鍵。他們又去過幾次酒吧，再沒遇見那個神秘的女孩。漸漸地，這個秘密被埋進記憶深處，如同秋葉覆蓋下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