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劉仕清仍昏迷不醒,胸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臉色白得像紙。
池溪掏出帕子,替劉仕清擦凈臉上的血污:“蕭姑娘、路大哥,劉公子怎么一直昏迷不醒,還弄得一臉血,剛才都發生了什么?”
“劉公子是被你的路大哥嚇暈的。”路臨舟剛要吹噓自己剛剛的英勇事跡,被蕭珩音一句噎了回去,半晌,蕭珩音又對路臨舟道,“你的那招‘土遁’,倒真是出人意料。”
“土遁?什么土遁?”一頭霧水的池溪一雙杏眼亮晶晶地看著路臨舟。
路臨舟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當時那不是情況緊急嘛,就算真刀真槍的打,我也輸不了!”接著他又和池溪說起“土遁”的緣由,逗得池溪咯咯直笑。
車外,劉府的朱漆大門已經越來越近。馬車剛停穩,就見劉修遠快步奔出來,見了蕭珩音一行人便急聲道:“蕭姑娘、路少俠,老夫謝過二位救命之恩,仕清呢,仕清怎么樣了?”
“劉公子因驚懼昏迷,現在都還未醒。”
得知劉仕清昏迷后,幾名小廝快步上前,合力將他抬去臥房,劉修遠緊隨著往里走,又急聲吩咐小廝速去請郎中。
劉府內的景象同樣觸目驚心,四處可見兵刃交擊的痕跡,桌椅翻倒,器物碎了一地,顯然這里也經歷了一場不小的騷亂。
院內,有一面生男子正幫忙收拾滿地狼藉,不知為何,蕭珩音望著他的身影,總覺得從前似乎與他相識,心頭縈繞的那股熟悉感久久揮之不去
“這位是?”她忍不住開口,面露疑惑。
“蕭姑娘,事情是這樣的,”池溪解連忙解釋,“你和路大哥走后,我與劉大人便躲進了暗道。沒多時,就有黑衣人闖進劉府,幸好這兩日府內加強了警戒,護院們反應還算快,當即上前阻攔。
只是劉大人先前也說過,府里的護院武藝本就平平,哪里是這些黑衣人的對手,沒撐多久就快抵擋不住。我沖出去幫忙,仍無濟于事,護院們已傷得七七八八,也還在拼死抵抗。
就在這危急關頭,那位公子手執長劍,好似天神降世般出現。只一劍,那群黑衣人便盡數倒地不起。”
蕭珩音聞言,目光再次落向那男子的背影。他正彎腰撿拾地上的碎瓷片,動作沉穩,月白衣衫隨動作輕揚。
“他自稱姓顏,名青風,”池溪補充道,“說是凌云宗弟子,此次前來拜訪劉府是有事相求。”
話音未落,顏青風似是察覺到蕭珩音注視的目光,緩緩轉過身來。
一張清俊的面容撞進她的眼底,眉峰微挺,鼻梁高直,下頜線條利落如刻,偏偏唇色偏淡,為他添了幾分疏離的清冷。
四目相對的剎那,蕭珩音心頭猛一跳,那雙眼眸深邃如潭,望向她時,眼底竟藏著一絲幾不可察的哀傷,仿佛他們早已相識多年。
“在下凌云宗弟子,顏青風。”他先開了口,聲音清冽如山澗泉水,帶著修行之人特有的沉靜。
“顏大俠,”蕭珩音定了定神,拱手還禮,“我們從前……可是舊識?”
顏青風抿了抿唇,唇線繃得有些緊,眼中飛快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最終扯出一抹略顯干澀的笑:“姑娘許是記錯了,在下未曾與姑娘相識。”
池溪在一旁瞧著兩人見凝滯的氛圍,連忙岔開話題:“顏大俠當真是劍法了得!那些黑衣人看上去兇悍得很,在顏大俠面前竟如紙糊的一般,一下就被制服了,真不愧是修行之人!”
顏青風聞言,淡淡一笑,只是笑意未達眼底便已散去。他的視線仍若有若無地落在蕭珩音的身上,而蕭珩音又怎會毫無察覺,這讓她心里那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愈發強烈。
劉仕清臥房內,郎中剛替榻上之人把完脈,小心翼翼將那截瘦如枯槁的手腕塞進被子里,轉身回稟劉修遠:“劉大人放心,公子并無大礙,只是身子久病虛虧又受了驚嚇,這才昏迷不醒,休養半日便可醒來。”
劉修遠聞言,緊鎖的眉頭稍稍舒展,但仍難掩憂慮,抬手按了按眉心:“有勞大夫了。”
郎中取過紙筆,凝神寫下一副安神的方子,又細細叮囑丫鬟煎藥火候和服藥時辰后,這才收拾好藥箱,躬身告辭。
蕭珩音等人幫忙收拾好劉府狼藉,又將黑衣人頭領關押至暗室嚴加看守,諸事完畢后,眾人也來到了劉仕清的臥房。
劉修遠聽見腳步聲,連忙轉過身來,見眾人進門,當即深深行禮,語氣里滿是感激與后怕:“方才只顧著憂心犬子,還未好好謝過各位少俠。此番多謝各位出手相救,我們父子才得以保全性命。這份恩情,老夫沒齒難忘,往后無論各位有何差遣,老夫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蕭珩音忙側身避開大禮,伸手虛扶:“劉大人言重了,公子現在情況如何?”
“郎中說并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嚇,加上仕清這幾年身子骨弱,纏綿病榻,這才昏迷不醒。說是好生睡上半日,便能緩過來。”
未等劉修遠說完,顏青風已邁步走到劉仕清榻前,俯身搭上他的手腕,指尖貼上腕間細弱的脈搏,神色漸漸凝重,眉頭也蹙得更緊了些。
他抬眼看向劉修遠:“敢問貴公子生了什么病?”
“這……”劉修遠聞言一怔,顯然沒料到顏青風會突然問及此事,遲疑片刻才重重嘆了口氣,“說來慚愧,犬子病了已有兩年。起初只是偶感風寒,后來卻日漸消瘦,尤其每至月初,便會疼得蜷成一團,說是體內猶如萬蟲噬心。
城內的大夫都看遍了,甚至還請來了宮里的御醫,都說這病癥奇怪,開了多少方子都不見起色。直至半年前,仕清忽然同我說,月初時那噬心之痛消失了,我想,許是那些方子終于起了些效用。”
顏青風的指尖猛地一縮:“月初不痛了?”
“是,”劉修遠點頭,聲音帶了幾分慶幸,“自那以后,仕清雖仍病著,但總算沒之前那么痛苦。或許是上天垂憐,不忍再讓這可憐的孩子受苦……”
“不是上天垂憐,”顏青風驟然打斷,“這不是病癥消失,是蠱毒已深入骨髓,麻痹了痛覺。”
“什么?蠱……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