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8）

　　陳玉然用力的拍著手掌，唯恐天下不亂的叫道：“大家都來看啊，都來看啊，虞家的西席，要破解謎團了。虞家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西席先生，就要賣弄神通了啊！虞家的大小姐在哪里呢？怎么不出來看看啊？你們虞家的人有本事了啊！”

　　他這么拍手大叫，居然叫出了不少人，紛紛簇擁到這邊來。

　　最詫異的是，在驀然出現的人群里面，赫然真的有虞芷蕾。她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來的，剛才又是在哪里，在做什么事，反正，張凌是沒有看見。林思雨也不知道虞芷蕾居然在這里，同樣顯得有些意外。但是，兩人的目光，只是飛快的交換了一下，然后就若無其事了。

　　虞芷蕾今天穿著一身垂地長裙，鵝黃顏色，愈顯出她肌膚吹彈可破，紅唇嬌艷欲滴。領口隱有鳳紋，外披連珠絲織罩衣，腰間流蘇低垂，飾以白玉環佩，頗有雍容之姿。只是神色不太好，有些疲倦，又有些憂慮。看到張凌的時候，臉色也沒有什么變化。

　　徐家的主持人也出來，自我介紹叫做徐云霄，是徐家的老三，專門負責這個奇珍異品鑒賞會，已經有好多年的歷史了。徐家乃是徽商當中數得著的大商家，在明朝尚未開放海禁的時候，就已經秘密的進行海上貿易，獲取大量的利潤，后來進軍典當業，輕而易舉的成為龍頭老大。

　　此外，陪同徐云霄出現的，還有個胖乎乎的商賈。林思雨悄悄的告訴張凌，那個人叫做胡東昊，是大鹽商胡萬安的侄子。胡萬安是徽商當中的佼佼者，身家據說過千萬，比揚州的八大鹽商還要厲害。他的侄子，自然不得了，輕易可以將整個青島買下來。

　　陳玉然繼續挑撥離間的說道：“虞家的西席，據說是來自海上，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我們等著他揭曉答案吧！”

　　虞芷蕾眉頭輕皺，顯然是感覺到陳玉然的別有用心。這家伙，真的是無時不刻不在尋找機會，給虞家難看。要是張凌無法準確的說出此物的名稱，天知道他跟著會用什么辦法來打擊虞家的威信。陳玉然越是打壓虞家，虞芷蕾對他越是厭惡，抗拒的決心也越大。

　　徐云霄臉色凝重的說道：“張公子，此物也是來自海上。或許，張公子的確能夠一語中的。當然，要是沒有猜中，那也沒有關系。這世界上，大吹大擂的人畢竟太多，張公子也不必介意，修心養性就是了。”

　　張凌不經意的皺皺眉頭，這個徐云霄，看來和陳玉然是一伙的嘛，激將法啊！

　　難道萊州府的商人，已經和外來的大商家，聯起手來，共同打壓虞家，那倒是很嚴重的挑戰啊！

　　虞芷蕾淡淡的說道：“徐三老爺，張先生是侄女請回來的西席，以侄女的眼光，自然是信得過的。”

　　徐云霄含笑說道：“那就好，那就好，老朽也是擔心，有些人嘴巴光鮮，光說不練，小侄女你一向天真，不要被人蒙蔽了才好。”

　　張凌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說道：“這倒是，我家小姐前些日子，就差點被一個姓陳的公子給騙了。”

　　陳玉然冷笑一聲，反唇相譏：“怕是你這個西席，原來是個西貝貨吧！什么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你也不臉紅！我看你多半是覬覦虞小姐的美色，試圖親近！”

　　虞芷蕾怒聲說道：“你！陳玉然！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陳玉然哈哈一笑，得意的用力一拍手掌，穩操勝券的說道：“多說無益，還是用實際行動來見分曉吧！三百兩的獎賞太少了點，我愿意再加三百兩！”

　　說罷，看了徐云霄一眼。

　　徐云霄會意，點頭說道：“老夫也加三百兩。”

　　胡東昊緊接著說道：“我也加三百兩。”

　　虞芷蕾的臉色，慢慢的變得越來越僵硬，內心越發的沉重。

　　陳玉然、徐云霄、胡東昊，三人居然聯手，為難虞家，的確讓她有些措手不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為難的，不是張凌，而是虞家。給張凌難看的目的，最終還是要給虞家難看而已。一個陳玉然已經難以對付，再加上來自江南的徐家和胡家，虞芷蕾感覺壓力很大。

　　陳玉然勝券在握，更是躊躇滿志，眼角輕蔑的瞥著張凌，只等著這家伙出丑。

　　徐云霄說道：“現在，獎賞是一千二百兩白銀，張公子，是不是現在就一試？”

　　張凌點點頭，隨即說道：“陳公子，我不要你的三百兩。如果我猜對了，你學三聲狗叫，如何？”

　　陳玉然臉色有些發青。

　　要他學狗叫？

　　操！

　　這不是當眾侮辱人嗎？

　　林思雨卻是撲哧一笑，笑得非常的燦爛。

　　徐云霄和胡東昊對望一眼，第一次覺得這個張凌，只怕是有點真本事，不然，斷然不會提出這么決絕的建議來。對于在場的人來說，三百兩銀子，其實不算什么，可是，當眾學三聲狗叫，那臉就丟大了。

　　只是，要是陳玉然不肯答應，那張凌豈不是有了推辭的借口？

　　果然，陳玉然臉上掛不住，又一心想要張凌出丑，思索片刻，就狠狠的說道：“好！你要是沒猜中，你同樣學三聲狗叫！”

　　張凌點點頭，淡然自然的說道：“沒問題。”

　　虞芷蕾關切的說道：“張凌……”

　　她對張凌有些信心，但是，這個信心不太足。徐家的這個東西，最早是在松江府展出的，一路北來，蘇州、南京、揚州、海州（今連云港），最后才來到青島，中間至少有二三十人嘗試猜測此物到底是什么，結果沒有一個人猜對的。蘇州、南京、揚州這些地方，能人輩出，都沒有人認出這是什么東西，張凌又怎么可能認識？萬一張凌猜不出，真的要當眾學三聲狗叫，那虞家的面子，又要被削掉一大半了。

　　陳玉然當然認為自己穩操勝券了，內心十分的愉悅，同時盤算好了連串的復仇計劃。這個王八蛋，居然趁自己一不小心，將自己掀翻到了荷花池里面，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一定要這王八蛋灰溜溜的滾出虞家，然后再找人在半路上將他打死，就地埋了。

　　圍觀的人群，也以為張凌肯定無法辨認出來，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著看虞家的好戲。不少人的眼光，都是幸災樂禍的，顯然是投靠到了陳玉然這一邊。也難怪，小小的虞家，居然要和萊州府的知府對抗，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以前，有禮部侍郎罩著，別人還不敢拿你們虞家怎么樣，現在，禮部侍郎大人因愛生恨，拂袖而去，一眾商家都拍錢大人的馬屁，對虞家落井下石。現在的虞家，實力比之以前，又要弱了幾分。虞家還去招惹知府大人，簡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的。真的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就想開染坊了？

　　這樣一來，虞芷蕾的內心，更是七上八下的，覺得虞家的未來，越發的黯然。她今天到這里來，就是和徐云霄等人商議，希望徐云霄等人，能夠介紹一些路子，幫助一下徐家。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這些來自江南的商家，基本上都屬于東林黨的陣營，錢謙益在東林黨內地位特殊，虞夫人拒絕了錢謙益的好意，他們又怎么會幫助虞家？

　　陳玉然正是摸準了這一點，才會對虞家展開毫不掩飾的打壓行動。東林黨人幾乎壟斷了大明朝的工商業，虞家遭受到他們的刁難，敗亡指日可待。要是張凌在這里出丑，這些人恐怕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然而，這時候讓張凌退縮，那也是不可能的，無論是張凌，還是虞家，都不可能不戰而退。虞芷蕾也是很有性格的女人，吃軟不吃硬，陳玉然越是打壓，她越是不肯屈服。

　　進退失據之間，虞芷蕾看到張凌揮揮手，對林思雨輕松的說道：“小雨，幫我寫幾個字。”

　　明朝人使用的都是毛筆，他這個現代人，可寫不來。

　　林思雨對張凌是盲目的信心，根本不像虞芷蕾那樣擔心，笑瞇瞇的說道：“好！”

　　自然有人準備筆墨紙硯，林思雨手握毛筆，只等張凌吩咐。

　　張凌俯身在她的耳邊悄悄的說了幾句話，林思雨便提起筆來，刷刷刷的寫了一行字，然后放下毛筆。

　　林思雨的字非常的娟秀，骨骼勻稱，似乎帶著幾分的靈氣。

　　張凌看過以后，隨手將字帖展開。

　　子貼上的字是：“此物名曰狼桃，又名愛情果，情人果，紅寶石，傳言有劇毒。”

　　徐云霄臉色不經意的微微一變。

　　陳玉然卻沒有看到，他的心思，都在張凌的身上，得意洋洋的說道：“徐老板，有沒有猜中？”

　　虞芷蕾看到字帖上面的字，情不自禁的皺皺眉頭，也不知道張凌到底有沒有猜中，一顆心情不自禁的提到了嗓子眼上。

　　胡東昊等人，也沒有發現徐云霄的臉色有異，都想看張凌的笑話，七嘴八舌的說道：“徐老板，快說，他猜中了沒有？”

　　徐云霄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一聲，臉色有些怪異。

　　虞芷蕾的一顆心，一跳一跳的，顯然是感覺張凌有點兇多吉少了。她腦海里立刻盤算著，萬一張凌沒有猜對，自己應該說些什么話，才能將場子找回來，盡可能的保存虞家的臉面。

　　只有張凌神色坦然，一點都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