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福克斯·布羅克在自己的耳邊侃侃而談,夏實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實,從一開始聽到這個計劃的時候,夏實就無法認同這個區長所說的。最后,他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打斷了布羅克的話:“如果說,在實施了你所說的策略之后,太古·肯普大人始終都沒有露出你所謂的狐貍尾巴的話,難道這樣還要去削減他的權力嗎?”
布羅克停下了他那煩人的腳步,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夏實,緊接著,失望地搖了搖頭,開口說道:“護衛大人,難道在這一個月和女王共事的歡樂時光中,你還沒有體會到嗎?即使肯普大人沒有犯下任何錯誤,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女王的阻礙,他的聲望太大了,大到已經和我們的女王平起平坐了,甚至說,在有些大臣的心目中,他的話比女王的更有分量,你認為這樣的事情會被容許嗎?當他坐上輔政大臣這個位置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總有一天自己會有這樣一個結局,即便他的心中忠誠的就像一只搖尾乞憐的小狗。”
“那他的功勞呢?他這四十多年來為勃勒登堡做下的赫赫功績呢?難道就因為他的成績太過突出,才致使他最后被整的一文不值嗎?這也太奇怪了吧?”夏實的心里翻騰起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認同這樣的事實。
“功勞?這是作為一個臣民應該做的,他得到的已經夠多的了,是時候收拾收拾鋪蓋,打道回府了。當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沒有,他得到了他的財富,還有名聲,以及那些數不勝數的好徒弟們,如果他沒有犯錯,他的功績也一定會被記入史書。”
布羅克說出來的話,都像一根根細針一樣,每一個字都深深地扎在夏實的心里,他不明白,為了這樣莫須有的理由,一個為城市貢獻一生的老臣,就要被剝奪他奮斗一生得來的成果,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我無法認同,這樣的事情太殘酷了。”夏實自知辯不過能言善辯的布羅克,只能從喉嚨底下蹦出了這么幾個字。
“夏實,坐下吧。”已經沉寂良久的女王終于也發話了。
“呵呵,護衛大人,我知道您來自處處透著和平,人與人之間沒有爾虞我詐的甜美鄉村薩爾布,所以有些政治上的事情,你是不會明白的,我也不會怪你。”
布羅克親自為夏實倒了一杯白開水,遞到了他的手中,盡管夏實怒氣沖沖,但還是接受了。
布羅克繼續微笑著說道,“不過,你這樣的性格我倒是并不討厭,不僅如此,反而是讓我欣賞不已,我想,不論在什么時候,這樣重視原則的你,肯定是不會背叛女王的。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吧。為什么女王將你和那個黑發小子這兩個經驗不足的年輕人,任命為貼身護衛的時候,滿朝大臣都沒有一個人出來反對?因為是親愛的肯普大人在背后力挺你們。而他又為什么毫無理由地幫你們說話,而不是希望另選兩個更有資格的人來做次擔當呢?很簡單,如果說他想要發動政變的話,他當然希望擋在女王身前的只是兩張薄薄的白紙,而不是兩道又高又厚的磚墻。”
見夏實對自己怒目而視,他又緩和了自己的語氣:“我自然不是說你和另外一個叫做荊棘的新護衛實力不濟,但至少在那些不熟悉你們的人看來,毫無功勛的你們倆,肯定比不上那些銀獅騎士團的老戰士。就拿我來說,我就不止聽見一個人,對女王的這次選角產生過懷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當然,我更希望你們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你們的實力,到時候我一定會當面向你們道歉。”
“說吧。”這時,安娜女王冷不丁地打斷了兩個人揪心的談話,“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福克斯·布羅克區長,你應該也是太古·肯普的得意門生。你不覺得有著這么一個身份的人,在我面前說著這些事情不會奇怪嗎?我只能理解為,你是想要在我這里得到些什么。金錢?權力?美女?還是說,三者都要?”
聽到這里,布羅克忽然單膝跪地,低頭說道:“我對女王您的忠心天地可鑒,做這些事我從來都沒有奢望得到過什么。有些事情,也許你們這些大人物不會放在心上,但是我們卻一輩子都忘懷不了。”
說這話的時候,布羅克的思維轉回了好幾個春秋之前。
當時的他,還不是什么某區的區長,甚至連一個能夠溫飽的普通人都算不上。
因為父母吸食了一種令人能夠在短時間精神上得到快感、卻又會讓人欲罷不能甚至精神恍惚的藥物粉末,致使那個原本并不富裕、卻充滿著歡聲笑語的家庭,從此以后蒙上了一層陰影,沒過多久,他家的農田便荒蕪了,由于欠債過多,他的雙親最后也走上了賣房賣田,最后自殺的地步。
這讓當時正處在風華之年的布羅克,只能落寞地坐在大街邊上,終日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流,乞求那些路過的好心人能夠賞給他一些錢來維持生計。
可想而知,當時的他,有多么仇恨這座外表華麗的城市,他恨不得將這里每個留著笑臉的人,都被打入到地獄里去。
好長一段時間,他已經覺得自己的人生毫無希望了。
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就在這一天,他的人生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一大隊穿著華麗戰袍的騎士保護著一輛馬車,從他的身邊經過,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坐在那輛馬車里的那個人,但他知道,這只是他自己的妄想而已。
那個帶頭的騎士從馬上跳了下來,想把他從那條街道上趕走,可就在這時,從馬車里跳下來的一個銀發小女孩卻阻止了那個騎士的暴力行為,那個時候,她還很小,但卻已經很懂事了。
她用天使般清脆響亮的聲音,乞求她的父親賞給這個可憐的哥哥一點食物和衣服,而那個從馬車上跳下的中年男人則仔細地盯著男孩的眼睛,說道:“很靈活的眼神,雖然現在混得不怎么樣,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厲害角色的。安娜,施舍食物和衣服是拯救不了一個人的靈魂的。這樣吧,我也挺欣賞這個男孩的,把他帶到肯普老師那里,就說是我說的,讓肯普老師收他為徒。”
接著,那個中年人又摸了摸小男孩臟臟的頭發,像是一點都不怕沾染他身上的塵土一樣:“孩子,現在是我給予了你的恩惠,當然,這不是白送給你的。我希望在十年之后,或者十五年也行,你要為這個城市貢獻自己的力量,到那個時候,這個城市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哈哈。”
那個銀發的小女孩轉過臉來,用她獨有的羞澀表情,也對著他笑了笑。
布羅克還從來沒有覺得,原來人的笑臉也會這么美麗無瑕。那個時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發誓,他一定會用自己的一生,去報答這知遇之恩的,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還有一點,雖然我不承認我和太古·肯普是同一種人,但有一點我倒真是從他那里學來的,那就是喜歡挑戰。我早就希望和我的師父,也就是太古·肯普過過招了。”布羅克沒有把那件陳年舊事說出來,但他卻暴露了藏在他心里的另一個欲望,“我要向他老人家證明,他的愛徒已經成長得比他更加出色,更為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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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左右的時候,在夏實的提醒下,安娜女王終于意識到了飛逝的時間,已經快要給他們的出行,造成一些不小的麻煩了。如果宮中的人找不到她,不知道又會亂成什么樣子。
夏實在這次談話過程中過得相當不快,在向女王申請并經過同意之后,他快步地離開了這個房間,下樓去了。
安娜女王正準備緊隨其后,但身后的布羅克又像是不放心一般地問道:“女王陛下,需要我派人和你們同行嗎?你的王者之軀可不能有任何閃失,尤其是在這種非常時期,更應該受到更多的保護才對”
但安娜女王卻回過頭來,沖著他微微一笑,搖頭說道:“不用了,不管怎么樣,我都會對我的貼身護衛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的。我相信,只要有他在,不管是怎么樣的危險,我都會挺過來的。”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時隔多年,再次看到同一個人的微笑,還是如此閃耀,還是如此令人神往。
雖然這個微笑的原因并不在他,但等女王離開之后,布羅克還是忍不住高興地笑出了聲來。自信的布羅克堅信,憑借自己的手段和智商,自己會后來者居上,會比那個年輕的護衛,會比任何人都更加受到女王的青睞。
勃勒登堡的歷史上,終于要留下他福克斯·布羅克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