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鮑輔仁交待已畢,一心求死。朝中諸臣議論紛紛,眾人話語間的重點卻轉向了何忠義。阿凌一時茫然地坐在龍位上,忽然他心里閃過一個念頭:“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要是忠義是清白的,僅僅這些朝臣的議論和鮑輔仁方才那些指控,就能毀了年僅二十一歲的忠義的名聲、毀了他的仕途,毀了他的一生!”阿凌其實并不是特別了解何忠義,可是與他相交的一年多時間以來,兆凌認為忠義樸實、坦率、天真,他未曾見識過官場的黑暗,所以,有許多事情,雖然別人畏首畏尾,但是何忠義卻是義無反顧,他,這位小將軍,在戰場上對敵勇敢,練兵認真,親力親為不要命,這些都是阿凌親眼見到的!阿凌相信,忠義不是那種陽奉陰違、兩面三刀的人,忠義是一個站在春日的暖陽里的少年,他永遠是!
阿凌理了理心緒,肅然站起,對著階下吩咐道:“來啊,把罪人鮑輔仁押入詔獄,命人嚴加看管,不準動刑,也不準他自裁!拉下去!”
殿上諸臣一下靜了下來,阿凌懷著悲憫看向殿下,沉著聲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說道:“各位大人!事兒還未厘清,你等可不能胡亂猜測呀!忠義他起身漁家,刻苦練功,過關斬將才到了今天,他可不容易啊。他如今人還在外頭為國辦事,若諸位憑著這個賊子三言兩句真假莫辨的指證,就詬病我國的大將,這可萬萬使不得呀!厲大人!從明日起,你就負責查王大人遇刺一案,我…掌朝太妃既然還信任我,那我就和厲大人一處去查此案。但我絕不偏袒忠義,若他真有事,我也決不包庇于他。但是…眾位大人,何將軍是否涉案一天不明,阿凌就懇求大伙兒一天不要非議何忠義!諸位大人……”
桂王爺聽了阿凌的話,心里極是不服,他的聲音洪亮,說道:“皇上差矣!老臣以為,就鮑輔仁剛才所言,何忠義已有重大的涉案嫌疑!數月前,棁王、呂國公、瑾國駙馬犯事兒,朝臣們也一樣義憤填膺,議論一下純屬正常!怎么如今,到了何忠義將軍,萬事就不同了呢?!皇上連說說都不讓了呢?”
“二伯!您也不用說這話來質問侄兒。您也很清楚,棁王五叔等人罪犯滔天,已經證實。他們既做了壞事,無論怎樣議論都不為過!可忠義的事兒,還沒影呢!諸位大人,我想,大伙兒既在一處,就要開誠布公!我今兒個便明說了!我不相信鮑輔仁的供述,一個字也不相信!”
“皇上……”尚青云老大人緩步出班,氣定神閑地奏道:“別的老臣不知,但是何將軍確實說過,打仗是軍人的飯碗,平素練兵和整肅紀綱都是為了上戰場。這話老臣有回隨李荏苒大人去送軍需品的時候是親耳聽到的!很多人都聽見了,李荏苒大人也聽得真真的!由此可見,鮑將軍…不…鮑輔仁所說的也不一定全是假的呀!”
“就是……”
“鮑將軍連這事兒都認下了,肯定是必死無疑了,為什么還要拖著最后一口氣拉何將軍下來呢,他怎么不拉別人呀?”
“好。諸位大人,我愿與諸位大人訂五日之約,查清王大人遇刺一事,給朝里的各位大人和幻衣使團的各位大人們一個明白的交待!”阿凌下了位,執起桂王的一只手,和藹地問道:“二伯,您是認定忠義涉案嘍?”桂王朝阿凌瞧了一眼,他那老眼中黯了一瞬,垂眸向下答道:“老臣想,這八成是真的!”
初夏天氣的夜里,憔悴支離的阿凌面色奇差,身上裹了雪狐皮裘,放著龍位不坐,走下來站在一大幫輕袍緩帶衣冠楚楚的大臣們中間,顯得與眾人格格不入。他前襟微微露出翠色的舊袍子,那衣裳的做功,和桂王身上白底金絲蟒袍是完全沒的比,但兩人的氣勢卻也沒法比!阿凌沒有盛氣凌人地去威壓桂王,他只是眸光攝人地瞧定了桂王:“好。二伯,您挺坦誠的,小侄也明說了,小侄相信,忠義無辜,他和王大人之事毫無關聯!如果小侄所見有誤,事情查清之日當即退位,由眾位大臣依大挑結果,公推宗室之賢者接位;如果要是二伯您看走眼了呢?”
桂王一看,心里嘀咕,覺得自己也不能輸了氣勢,丟了面子,他也揚起臉、眸光灼灼望定了侄子:“老夫愿捐十萬兩家私充為國用,任憑皇上用作軍費。老夫這回捐錢,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