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揚指著大門的方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道:“絕食啊絕食,麻煩你動動腦子,你去看看現在門外有多少人,捕快們也進進出出的,哪有蠢貨既然選擇了殺人不留名又會自己回來暴露身份的,嗯?”
杜絕世顯然也覺得這個法子不怎么靠譜,搔著腦袋笑了笑。
風一揚嘆氣道:“走吧,咱們去看看周大人被殺的現場。”說完,抬腿就往里走。
“咦?不在這外圍附近找找翻墻的痕跡什么的嗎?你不是說查案第一要務是弄清楚兇手是怎么進去的嗎?”杜絕世追著風一揚問。
“……因為兇手是個高手,可以不用借力直接用輕功飛進來,你在墻邊是找不到他的痕跡的。”
“哦。”
風一揚和杜絕世漸漸走遠,歐池墨又使勁擦了兩下褲子,方才心滿意足地追了上去。
因為有杜絕世跟著,守在附近的捕快們沒有阻攔,風一揚和杜絕世徑直穿過廊道向案發的那間膳房廳室走去。
剛踏進門,風一揚的第一感覺是雅致。
正對著門的,是一副水墨屏風,上面畫著一副水繞青山圖,漆木朱門,色調得宜,花瓶在墻角聽風,兩邊有珠簾垂下,典雅而不華貴,唯獨氣味刺鼻。
繞過屏風,則如入地獄。
墻邊小案上擺著點亮的油燈,一張還沒撤去飯菜的黑漆木桌,幾張凳子散落一地,同樣散落一地的,還有尸體。
死狀都是一樣的,面孔發青,眼眶、嘴唇、脖子卻是紫紅紫紅的,眼珠凸出,兩只手握成爪狀扣在自己的脖子上。
每一具尸體都是這個樣子,脖子上都有撓出來的爪印血痕。
一共七具。
周炎一家七口算上家丁婢女一共三十四口人,家丁婢女們都死在宅院的其他地方,只有周炎一家七口人,全死在了這間廳室里。
周炎和他的妻子,小妾,父母以及一雙兒女。
桌上的菜還沒撤去,畫面就像定格在了七個人死前的那一刻,唯一的不同或許就是眼睛了,七個人有五個的眼睛是呆滯的,一個驚恐,一個憤怒。
憤怒的那個,是周炎,驚恐的那個,是一個看皮膚約莫二十來歲的年輕女人,看來是周炎的小妾。
剩余的五個,周炎白發蒼蒼的父母、正室以及一男一女兩個一般年紀的稚童,眼神都是呆滯的,呆滯中帶著痛苦。
風一揚蹲在周炎的身前,看著他眼中的痛苦和憤怒,慨然不語。
此人雖然任的是文官,卻也是一位高手,竟然死在自己家里,還死得這么憋屈。
杜絕世從身后小心地拍了拍風一揚的肩膀說:“揚哥兒,這廳室里弟兄們都檢查過了,沒有打斗的痕跡,他們是中毒死的。”
風一揚沉著臉點了點頭,隨口說:“我知道他們是中毒死的,我能看出來。”
杜絕世道:“我的意思是,他們是中毒死的,可是我們卻找不到毒。”
風一揚轉過臉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問:“找不到毒是怎么個意思?你們不知道這種是什么毒嗎?送太醫院問問啊。”
杜絕世拳頭放到嘴邊輕輕咳嗽了一聲,尖嘴猴腮的臉上難得露出了正經的神色:“咳咳,你可能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沒有找到下毒的東西,我們壓根沒有找到毒是從哪里下的。”
風一揚怔了怔,指著那張桌子不可思議道:“不在那些飯菜里么?”
杜絕世嚴肅地搖了搖頭說:
“整個周府三十四口人,全都是一模一樣的死法,而且整個宅院到現在為止還沒找到帶毒的東西。”
杜絕世沒有明說,意味深長地看著風一揚。風一揚心念電轉,悚然一驚,馬上想到了事情的關鍵。
所有人都是中毒而死,意味著毒不是下在菜里的,因為很顯然,家丁們的飯菜既不是和主人們一樣的,也不是同時吃的,甚至家丁們互相之間也不是同時吃的飯,如果是下在飯菜里,那沒理由死的一個不剩。
下在水里,結果也是一樣的。
想要死得一個不剩,目前看來似乎只剩一個辦法了。
直接下在空氣中,毒煙,毒蟲或者毒霧。
可是,想要毒死這么大一個宅院的人,需要用到的毒肯定不少,可是,~風一揚疑惑地看了一眼杜絕世,可是問題就是,沒有找到毒是哪里下的,整個宅院都沒找到帶毒的東西。
如果是毒蟲,那傷口在哪里?
風一揚的兩條劍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這案子見鬼了。
發了一會兒呆,風一揚小心地伸手把周炎已經僵硬發青的臉扭向一邊,在周炎的下巴側面,看到了一個不太明顯的青紫色淤痕,圓圓的,大概拇指大小。
風一揚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另一具尸體邊上,把頭使勁往左右兩邊扭了扭。
什么也沒有。
七具尸體,只有周炎和他的小妾有這樣的淤痕。
風一揚沉聲問道:“既然找不到毒源,那中的這種毒是什么毒驗出來了嗎?”
“仵作辨不出,已經采了樣移交太醫院了。”
風一揚搖頭喪氣道:“毒的事情還是等種類確定以后再說吧,附近的居民昨晚有沒有聽到什么異動?”
“經過仵作的初步查驗,周炎一家的死亡時間大概是在昨晚的酉時到亥時,附近的人家我都問過了,這個時間段都在家里呆著,沒有一戶人家聽到這宅子有什么異動的。”歐池墨似乎不愿意走進來面對那些尸體,站在珠簾外對風一揚說道。
一陣夜風穿堂吹入,吹得珠簾一陣晃動,似乎脖子后有人在吹著冷氣,配著地上七雙或憤怒或驚恐或呆滯的眼神,眼神里總有些不知何處來的怨毒意味,總叫人心里不舒服。
歐池墨被夜風吹得打了一個冷戰,隔著珠簾嚷嚷著:“揚哥兒,你要是尸體看完了,別的事咱們去外面再說唄,別老在這呆著對死者不敬了。”
風一揚點了點頭,和杜絕世并肩走到廳室以外。
盡管歐池墨對死尸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敬畏,風一揚依然堅持看完了散落在宅子四周的另外二十七具家丁婢女們的尸體。
死狀大體和廳室內的相同,分布得散亂,眼神大多數是呆滯的,只有在宅院東南角一棵老槐樹下,一個老管家打扮的死尸,腦袋歪在一邊,眼神中滿是驚恐。
風一揚輕輕翻過尸體的頭顱,借著明亮的月光,他在老管家的腮邊看到了一個淡淡的淤痕,青里透紫,在尸體青色冰冷的皮膚下顯得不那么明顯,但是又確實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