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昭原那天提出了上下稱道的救災良策之后,太后便隱隱加強了對朝政的掌控。
賑災發糧也好,鎮壓叛亂也好,敵國犯境也好,事無巨細,都由她一一安排并決策,就連每日的早朝,太后她老人家都絲毫沒有給過昭原一次說話的機會,無論是在氣勢上,還是在尊威上,賢德太后都儼然蓋過了他這個所謂的天選之子!
“母后大人,太過勞累可是會加速衰老的哦···”
昭原突然很想用這個美麗的理由勸說勸說這位“以身作則為天下女性樹立自強不息精神”的便宜母親。
“唉···看樣子,幫范曄他們整理史籍或者安安靜靜地讀書才是我最好的選擇啊!”重回百無聊賴狀態的昭原暗自感慨道。
于是乎,接連三天,昭原都沒有再上朝···
“小蝶,叫葛太醫過來幫朕拆拆線唄!”清晨時分,順德宮內,昭原皇帝無奈地對身邊正為自己更衣的美麗小蝶叫喚道。
小蝶絕艷俏麗的小臉泛起一絲不滿,小嘴微微嘟起,“陛下,葛太醫前日就說了,您手臂上這傷至少還得包扎兩天呢!”
“今天和明天有什么分別么?”昭原無語。
小蝶輕輕靠在昭原后背,香軟的小手為他束著腰帶,“當然有了!陛下您可是萬金之軀,絲毫的疏忽都是不可以容忍的!”
昭原忍不住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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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你居住的小院么?”閑來無事的昭原這次沒有再去文淵閣,而是突發奇想地讓小蝶帶著他去往了她尋常居住的別苑。
“嗯···陛下,您請隨著臣妾進來。”小蝶拉著昭原的手,俏臉上泛著甜甜的笑意。
昭原點點頭,一邊跟著小蝶緩緩步進清幽別致的小院,一邊打量著小院的景色布置。
櫻花爛漫,桃李繽紛,類似前世四合院的三間臥房錯落有致,青草池塘游動著紅白相間的錦鯉。
“蝶若花···”昭原頓了頓腳步,看著庭落里那塊青白石頭上鐫刻的三個清俊大字,喃喃念道。
小蝶親昵地倚著他,嫵媚地捋了捋被微風拂亂的秀發,神色略顯復雜地說道:“這是臣妾為這座小院取的名字。”
“有什么深意么?”昭原眨了眨眼,心想,如果把“若”改成“戀”,可能會更順口一些。
小蝶輕聲道:“其實臣妾半月前剛剛搬進小院的時候,這里就已經有兩位昭儀在了。只是她們兩人性子清冷,都不喜說話,后來,等到臣妾三人熟絡了以后,便商議著給別苑取個名字。蝶若花三個字,便是分別從臣妾和另外兩位昭儀的姓名中各取一字組合而成的。”
昭原看著她俏臉上隱隱流動著的回憶之色,若有所思地問道:“‘蝶’字便是取自你了,‘若’字···如果朕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謝若雪吧···”
小蝶點點頭。
“那這個‘花’字···”昭原摸著下巴,疑惑地看向她。
小蝶櫻唇微啟,正要說話之際,正前方的那間雅致臥房里突然響出了一聲清脆的琴音。
悠揚婉轉如同緩緩飄散的縷縷青煙,急促飛揚宛若大雨敲打的濃綠芭蕉,低吟時如泣如訴,美人低咽,激昂時瀑布倒垂,碧落黃泉。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昭原聽著美妙的琴聲,看著滿院的玉樹紅花,仿佛間,有種置身仙境的感覺。
小蝶則是靜靜地看著那間小屋,美眸里流光溢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琴曲的最后一個音符震顫著消散在空中,昭原和小蝶才堪堪從琴聲營造的意境中漸漸回過神來。
“小屋里這位···應該就是‘花’字的由來吧!”昭原贊嘆地看了小屋一眼,扭頭對小蝶輕笑道。
小蝶櫻唇微抿,有些不自然地點了點頭。
昭原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卻是自顧自地邁開步伐,向那小屋走去。
他倒是有些好奇,這樂曲的演奏者,小蝶的閨蜜究竟會是個怎樣的女子。
“陛下!陛下!”小蝶連忙拉住昭原的大手,阻攔道,“花舞她最近得了輕微的疫病,為了不傳染他人,除了早晚讓侍女送些飯菜進去之外,一直都待在房間里養病呢!陛下萬金之軀,還是不要進去為好!”
昭原一愣,憂心道:“有叫太醫過來看看么?”
“有的。只是花舞本人似乎不怎么愿意讓太醫檢查,好說歹說之下,仍舊不肯讓太醫進屋,最后便只是要了幾份藥,自己每日熬著喝了!”小蝶皺起修長的娥眉,擔心地回答道。
昭原摸了摸下巴,“諱疾忌醫怎么能行!小蝶,你趕緊讓侍女去太醫院找葛洪太醫過來,朕可不愿意這么一位音樂大家飽受疫病的折磨。”
小蝶俏臉上掠過一絲喜意,腰肢款擺,輕快地往別苑門口走去。
昭原看著小屋緊閉著的房門,猶豫了片刻,還是緩步向前,扣了扣門上的把手。
“是誰?小玉么?”房間里傳出一聲嬌柔清澈的聲音,仿佛山間流動的清泉般,讓昭原有種身心被洗滌了的感覺。
“得了呼吸道疾病,聲音還能這般的清脆悅耳?”昭原眼珠子一轉,像是想到了什么。
房間里的宋花舞見門口遲遲沒有回應,便知來人應該不是自家婢女,于是再次嬌聲問道:“是不是小蝶來了?”
昭原笑了笑,朗聲道:“花舞姑娘,是朕前來看你了!”
房間里頓時陷入了一陣沉默,良久之后,就在昭原準備去推開房門之時,宋花舞故作虛弱而低沉的聲音才傳了出來,“皇上,臣妾偶染疫病,不便迎駕,望皇上能夠諒解!待臣妾日后病好,必然親身前往順德宮向皇上請安!”
昭原撇了撇嘴,大手一用力,卻是兀自推開了房門!
“呀!”宋花舞哪里會曉得皇帝會冒著染病的危險,踏進她的閨房,一時間嚇得失聲叫了出來。
“果然是琴美人更美啊!”昭原看著古琴旁優雅端坐著的宋花舞,不由在心底暗暗贊嘆道。
眼前的美人兒穿著一身湖藍色的半透明露肩紗裙,水紋也似的裙裾鋪在地上,隱隱有種翩然若仙的風韻。
烏黑柔順的青絲挽成一個簡單的發髻,斜插著翠綠的玉釵,眉若遠山不畫而黛,目若秋水無淚亦盈,高挺精致的瓊鼻仿佛雕刻,櫻櫻小嘴不點而赤。
如果說寧小蝶是清純與妖嬈的結合,謝若雪是清冷和英氣的結合,那眼前的這個花舞昭儀便是優雅和溫婉的典范!
“陛,陛,陛下···”宋花舞連忙跪倒在地,俏臉上的血色瞬間消退,惶恐和懼怕讓她絕麗的容顏上更添了一份楚楚可憐。
“花舞,你···”有些焦急跑進來的小蝶看著宋花舞完全不似患病的模樣,小臉剎那間也變得刷白。
昭原瞇了瞇眼,笑道:“花舞昭儀,你可知道欺君是什么下場么?”
宋花舞嬌軀顫抖,臉上泛起了一絲絕望。
其實,裝病這一招也實在是她無奈之下的舉措!
自從小蝶被召進順德宮之后,她便知道荒·淫無道的皇帝必然會在不久后便臨幸到謝若雪和自己身上,而她雖身陷宮闈,卻也不甘愿失身于昭原這種視女人為玩物,用過便棄之如履的男人,左思右想之下,只能撒了這么一個謊言!
原以為能瞞天過海,畢竟后宮佳麗甚多,昭原作為一國之君,不可能冒著傳染的危險還召她侍寢,卻沒想到昭原皇帝今個兒竟然會親自到了別苑,還無巧不巧地拆穿了她的彌天大謊!
“陛下,臣妾無話可說!”既然事已至此,宋花舞干脆把心一橫,倔強地仰起頭,一字一頓地堅定道。
“好一個外柔內剛的女子!”昭原也沒打算繼續嚇唬她,兀自走到古琴旁邊,一邊撫摸著琴弦,一邊輕笑著說道:“算了,算了,朕剛才只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先不說這欺君之罪算個什么罪名,就是看在你和小蝶是閨中好友的份上,朕也不會對你錙銖必較。”
宋花舞一愣。
寧小蝶則是一喜,連忙彎腰把仍在失神中的宋花舞扶了起來,叫道:“花舞,快謝謝陛下的寬恕之恩吶!”
“臣,臣妾謝過皇上!”宋花舞有些僵硬福了福身,腦袋里仍舊是一團漿糊。
這么簡單就揭過去了?不是說昭原皇帝最為暴躁嗜虐嗎?
昭原擺擺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和無奈,朕可以理解!”
此話一出,宋花舞又是一怔,但迷惘的神色卻是變得寧靜恬淡了起來。
小蝶則美眸濕潤地看著這個溫柔體貼的君王,芳心里涌動著難以名狀的情愫。
“花舞昭儀,能再彈首曲子給朕聽一聽么?”昭原突然轉身看向她,淡淡笑道。
宋花舞俏臉一紅,敢情自己前面彈的曲子已經被皇帝聽到了。
“臣妾遵命!只是不知皇上想要聽些什么?”宋花舞婉約可人地一笑,露出一對淺淺的梨渦。
昭原走到小蝶身邊,笑道:“隨意來一首吧!與剛才那一曲相似便好!”
宋花舞優雅地點了點頭。
“是!”她點了點頭,裊裊娉娉地坐回到梨木凳子上,修長白皙的小手撫上了琴弦。
琴聲復起,縹緲脫塵,昭原和小蝶依偎著坐在香榻上,任憑這比之前明顯少了幾分憂愁與煩悶的曲調滋潤著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