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秦墨兩次使用“明槍暗箭”,加之也用過“萬箭齊發”等連字,所以古孟選擇“槍”字作為終極境寫法的切入點。
他接連示范了四次,秦墨將書寫的全過程牢記在心中,二人合力將桌子抬到院外,以免造成房倒屋塌的結果。
秦墨在前世有練習草書的經歷,卻從未練過張芝的字,所以對他來說還是有難度的。
……
四月二十,原本是旬休的日子,因為大賽的緣故,旬休被取消,累積到下次旬休時一起兌現。
今天要進行第一輪第三場比賽,所有選手都憋著一股勁兒,特別是獲得過一場勝利的人,能不能以兩場勝績獲得小組出線,就看今天的表現了。
已經提前獲得出線資格的人同樣是一臉的凝重,因為沒誰甘心讓對手從自己身上拿走一分。
秦墨站在書道分院的休息區,聆聽古孟的賽前指導。
“本輪最后一場比賽了,大家保持平常心即可。”古孟一臉輕松的說:“該爭的,不用本博士多說,相信你們回去盡力爭取,我只希望你們能把握最后的機會,把自己最強的一面表現出來,不留遺憾。”
四個選手中除了秦墨,另外三個人全都前途堪憂,雖然甲號種子贏了一場,再贏一場便可晉級,但今天他的對手是棋道分院的一名試前秀才,此人的實力比杜子秋有過之而無不及,除非奇跡發生,否則他的贏面很小。
至于乙號種子和丙號選手,他們已經連輸兩場,徹底淪為陪跑選手,這一場的對手也很強悍,贏面同樣不大。
秦墨察覺兩道凌厲的目光射過來,他轉頭望去,目光來自畫道分院那邊。
是衛彥,二人的目光發生碰撞。
衛彥嘴角上揚,挑了挑眉毛做出挑釁意味十足的表情。
秦墨微微皺眉,很快把頭轉回到原來的位置。
衛彥跟身邊的同窗說:“看到那位天下第一童生了嗎,他好像對今天的比賽勢在必得。”
同窗用帶有嘲諷的語氣說:“那他肯定會大失所望了,遇到你這樣的強勁對手,他必敗無疑。”
衛彥笑了,語氣囂張道:“我也是這么想的,本人立志在此次大賽上奪冠,管他什么天下第一童生,還是什么院試案首,誰敢擋路一律踢開!”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書道分院這邊聽的清清楚楚。
秦墨沒往心里去,但同窗們不干了,紛紛用瞪眼睛的方式表示不滿。
“說大話、吹牛皮而已,大家不要放在心上。”秦墨不在乎的說,又說:“比賽還沒開始,正是那些夸夸其談之輩表現口才的好機會,咱們要理解。”
古孟笑著說:“沒錯,等真的打贏了,再說這些話也不晚,那時候沒人認為你是吹牛。”
二人的聲音也不小,衛彥鬧了個大紅臉,雖然他心里不服,但作為學生不能當面頂撞教諭,更何況古孟是縣學里唯一擁有博士身份的人,他得罪不起。
片刻之后,院監宣布比賽開始。
秦墨和衛彥相距十丈站好,二人面前各有一張桌案。
秦墨的桌案上顯的很簡單,除了文房四寶之外,便只有一副斗獸棋。
再看衛彥這邊,筆架上掛著十幾支大小不同的毛筆,旁邊是硯臺、調色盤以及盛放各種顏料的瓷盒,以及鎮紙等物,件件都是精品。
筆架上的一套流風白云筆十分顯眼,一共有四支,每一支的大小粗細都不同,潔白筆鋒猶如蓄勢待發的箭頭,這套筆的價格超過一千兩銀子。
所以說書道并不是四道之中最費錢的,跟畫道相比算得上小巫見大巫。
但是架不住當今圣上偏愛畫道,這才使得畫道凌駕于書道之上,具備和棋道、琴道一爭高下的實力。
當著這么多觀眾的面,衛彥收起之前的囂張,擺出一副謙謙君子模樣,開口道:“秦案首先請。”
秦墨也不跟他客氣,直接說:“不許出現相同的內容。”
一連三場,他提出的君子協定完全相同。
衛彥挑了挑眉毛,像是對這種結果很滿意,然后說:“我的要求是不許使用雙文道。”
秦墨淡然一笑,收起桌上的棋子,交給身后的同窗暫為保管。
因為在第二輪比賽的時候他沒有使用雙文道,而是以書道力克對手,足以說明他不用雙道并不會影響實力發揮,所以此時衛彥提出這樣的要求,眾人并不覺得過分。
衛彥長出一口氣,解下垂在腰間的兩枚古印,一枚為玉質,一枚為銅質。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害怕秦墨提出不許使用文寶,故意把古印藏在腰帶中,直至君子協定完成后,才敢亮出來。
所以老話說賽場如戰場,從表面上看大家一團和氣,實際上勾心斗角,為了贏得勝利,什么陰損招兒都能使出來。
秦墨伸手探向腰間,摘下西楚霸王印放在桌上,身后的同窗旋即遞過來一盒印泥。
古印配合印泥才能發揮出最強效果,衛彥也不甘落后的從兜里取出印泥,這更加證明他早有準備。
主裁判微微皺眉,說實話他不喜歡學生之間勾心斗角,但這種行為并未觸犯大賽規則,所以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用帶有明顯不滿的語調宣布:“比賽開始。”
秦墨和衛彥同時伸手拿起毛筆,不同的是秦墨以筆蘸墨,衛彥先用筆蘸顏料石青,將筆鋒在白色磁盤上完成舔筆動作之后,才去硯臺里蘸墨。
秦墨左右開弓,右手寫的是“一夫當關”,左手寫的是“止”字,二者皆以防御為主。
古孟露出欣慰之色,在不了解對手的情況下,防守遠比貿然出擊更加有效,只有保證自己的安全,才有機會進行反擊。
衛彥持筆在紙上勾畫,每一筆都會出現墨色和石青的雙重顏色,在陽光下伸出銀色光芒。
有人驚呼:“衛彥已經掌握了【筆底春風】的意境,好厲害啊!”
“不愧是衛家子弟,河東衛家興傳承了千余年,家族底蘊自然是非比尋常。”
【筆底春風】,畫道文士的一種高級技巧,能夠幫助文士輕松的勾勒出原本復雜的圖案,不但能增加繪畫的速度,而且還能增加攻擊效果。
河東衛家,發跡于漢武帝時期,代表人物是大將軍衛青,以及他的姐姐衛子夫,也就是漢武帝劉徹的皇后。
姐弟二人飛黃騰達,在他們的影響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衛家一躍成為豪門世家,世受皇恩。
經過大漢朝三百年的發展,衛家一路跨越大族、望族、豪族,成為名副其實的大貴族。
大漢滅亡以后,衛家雖然受到不小的沖擊,但因為家大業大,尚能保持之前的榮耀,到現在仍然是豪族,具備與五姓七家等同的地位。
下邑縣衛氏屬于河東衛家的分支,當年因為衛家先祖的戰功被封在此地做官,到今天已經有一百多年了。
衛彥經過簡單勾勒,筆跡化作水波狀。
嘩!
這是海浪沖刷岸礁的聲音,顯得有些突兀。
與此同時,紙面上的水波變成半透明的海浪,朝著秦墨這邊快速涌來。
秦墨剛好完成左手寫的“止”字,字跡化作絲絲白霧,將面前很大一片區域籠罩。
嘩……啪!
半實體化的海浪打在白霧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高臺上,院監笑著說:“童生班上次在府試中表現很差,讓咱們下邑縣文院在同僚們面前抬不起頭來,好在老童生們比較爭氣,四個分院光是試前秀才就有十幾名。除了他們之外,還有這么多老童生表現優異,定能在一個半月后院試中大放異彩。”
“是啊,眼前的衛彥出身名門,他畫出的海浪緊貼著賽場邊緣,沒有一絲一毫溢出,實在是難能可貴。”院判給出很中肯的評價,說:“秦墨也不錯,剛剛考過府試,便能代表書道分院出賽,而且還連贏了兩場,左手寫出來的‘止’字能擋住衛彥的海浪,著實難得。”
院監臉上的笑容更盛,說:“可惜學正大人去了京城,看不到這精彩的一幕。”
海浪持續升高,每一次拍打白色霧氣,二者都會閃出光芒,這是相互消耗的過程。
秦墨完成“一夫當關”四字書寫,和“止”字一樣,也達到了第三境的水準,字跡光芒化為八名身穿鎧甲的士兵,將他本人圍在中間。
嘩!
三尺多高的海浪撞在白霧上,激起一丈高的水花。
海浪和白霧同時消失不見,衛彥揮筆在紙上作畫,手法皆為嫻熟,寥寥幾筆便形成鐘馗的模樣,鐵面虬鬢,面目猙獰,手持一把造型奇怪的劍。
眨眼功夫,紙上的鐘馗以真人形象出現,嘴里哇哇大叫,舉著劍朝秦墨這邊沖來。
衛彥果然擅長作人物畫,簡單幾筆便達到了天師第三境。
位于秦墨前方的四名士兵一起出擊,他們排成整齊的橫列,平舉長槍做突刺動作。
鐘馗怒目圓睜,長劍一揮將一支長槍撥開,加快腳步到四名士兵面前,與之展開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