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二年,六月。
東宮設于長安城各處的收購點近幾日蝗蟲的收購量已大大縮減,每日只寥寥幾人帶著明顯比前陣子縮水極多的筐子上門來。這也意味著,李默所行之舉頗具成效。貞觀二年的這場蝗災,算是被他一個外來者徹底消失。
這是李默自入大唐以來,所做的第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不得不說,做好事的感覺很爽。李默已經連續數日睡不好覺,每次回現世,也不過是匆匆的塞幾口飯又重新躺在床上慵懶的躺著,待困意上來,便沉沉睡去,待出現在大唐,便在東宮的木床上撒潑似的翻來覆去。
若有一部諸朝皇太子排行榜,無論榜上有多少項目,相信如今的李默都會名列榜尾。且不說平時行走坐立毫無皇家威儀,單單一出口便滿嘴的白話,時不時還穿插著幾句草泥馬、你妹的、你大爺之類頗不斯文的話語,便足以令李默成為史上最沒皇家風范的儲君。
也幸好李默自制力還算不錯,在李世民面前雖也是滿口白話,粗話卻少了很多,強烈的求生欲不知在緊要關頭救下過李默多少次了。
對于自家寶貝兒子近一月來明顯的變化,李世民表示很不放心,私下里不知找太醫署的醫官談過多少次,打斷過多少位醫官的腿。
這些時日李默因為休息不好的原因,輕微的感冒發燒不斷,作為一國儲君,他的身體自然不單單屬于他一個人,是以每日都會有一名太醫署的太醫丞過來為他診病,一般來說,都是固定一人,結果最近李默發現為自己瞧病的太醫丞頭一次來還是個神色慈祥的花甲老人,第二天竟換成了個言行舉止頗為正派的中年人,第三日更是索性變作一個矮矮胖胖的小年輕,看起年齡不過二十五六。這讓李默大為不解,按制,太醫署有太醫令二人,太醫丞二人,其下便是各位醫師、醫工、助教等等。
為他這位當朝太子診病,最不濟也要出動兩位醫丞中的一位。太醫署這點倒是沒錯,可這幾日同樣顏色的官袍李默已先后在三個人身上看到過了。莫非,太醫署改革了?李默毫無半點自覺的猜著。并打算明日向來診病的太醫丞仔細詢問,用來滿足自己強烈的好奇心。
次日,李默剛剛醒來,便急匆匆的吃過早飯,然后端一把搖椅放在樹蔭下,椅子的方向,正是入他東宮的必經之路。斑駁的陽光透過不甚密集的樹葉投在李默的身上,不多時便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可李默深知自己有事要做,是以強打著精神不讓自己閉眼睡去。
約莫巳時左右,東宮門外一名身著太醫署太醫丞官袍之人姍姍來遲。
聽到侍衛稟報聲音的李默立刻睜大了雙眼,細細的打量著緩緩走來的太醫丞。
呵呵...又換一個。自己了解的歷史是假的么???
看清來人的李默險些掀了身下的躺椅,連帶著對走到身邊的太醫丞也沒什么好臉色。但發脾氣歸發脾氣,事情還是要問的。
...“太醫署有幾個太醫丞”李默沒來由的問道。
顯然被李默的問話驚到了的醫丞“啊?”了一聲。
“孤問你,太醫署有幾個太醫丞。”
“殿下,加上臣在內,共有兩位啊”詫異的醫丞詫異的回道,然后很快低下頭去。但低頭瞬間,眼中疑惑之色甚重,看向李默的眼光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是啊,身為當朝儲君,竟連自家朝廷下轄機構有幾名醫官都搞不清,顯然令人匪夷所思。
“那么,為何四天之內,孤看到了四位太醫丞。你別看孤,太醫丞的官服孤還認得。”李默瞄著抬頭看他的醫丞有些不爽,那種幽怨的眼神,令他有些承受不住。
“殿下,下官的確是太醫丞,嗯前幾日來的那幾位也是。”
“四個???”
“殿下,自數日前,陛下召我太醫署官員問話,若答不上來,便被陛下一通責罰,過后更是被撤職下放。這短短幾日,下官已是太醫署上任的第七位太醫丞了,前幾位上官...估摸著正在太醫署種藥,煎藥呢...”太醫丞幽幽道完,眼中幽怨之色更甚,目光幾乎無法直視。
“父皇問爾等話,爾等答不上來,學藝不精,罷黜自是理所應當。...你...你為何這么看孤??”太醫丞看向李默的眼光令他有些慫了。
那太醫丞眼中幽怨之色幾乎透過眼眸化作實質。“殿下以為,陛下召我等問的是什么問題?”
“父皇問你等,孤又如何得知……且慢,莫不是,與孤有關??”
“殿下...下官求您了,改日您進宮向陛下說個清楚吧,這日子,太醫署真沒法過了。”太醫丞聽罷李默所說,當即便跪下苦苦哀求。
“嗯?這,讓你們升官還不好么?”李默顯然有些不信。
“殿下以為,前幾日的幾位上官,是替了哪些人的位子去種藥,煎藥的。”太醫丞哀怨的道。眼中神色若換個婦人,可配得上我見猶憐幾字。可惜他是個爺們,李默惋惜的想。
“細數數,殿下是下官自出道以來診斷的第一位病人,可憐下官雖飽讀醫書,但施針問藥卻從未有過啊。”太醫丞哭喪著臉,眼角更是滲出兩滴晶瑩的淚花。
“眼前的太醫丞竟是嫌自己升官太快了?”,眼見一個大男人生生的在已經面前哭了出來,李默有些坐不住了。細細想來,李世民無非就是對自己近一月來不同于往日的言行舉止有些奇怪,怎么就賴到人家大夫身上了。
“自家老爹果然不講究”李默心道。“咳咳咳……孤定向父皇為你等討個公道。”輕咳了幾聲,李默有些心虛的說。
“下官…代...代太醫署...被罷黜的幾位前輩...多謝太子殿下”太醫丞激動的熱淚盈眶,說話都有些不太利索。
見此情形,李默心中歉意微微上涌,旋即被自己強壓了下去。“總不好對人家說自己很慫,壓根不敢跟自己老爹大聲說話吧”
安撫了,見太醫丞不那么激動,李默便吩咐宮內侍衛一路護送他回了太醫署...沒辦法,坑了人家,又騙了人家...不客氣點,李默總會心懷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