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一的手搭在桌子邊緣,“嗒、嗒…”有規律地敲著,他不說話,也沒有流露出什么表露情緒的表情,John也很有耐心,等著他的回應。
最終他說了一句謝謝,將那包粉末攥著手中。
離開飯店的時候,外面已是燈火輝煌,他突然頓了頓腳步,看向靠窗的兩人桌,那個齊劉海穿著崇安校服的女生正在給對面的男人夾菜,“爸,大家都打算選理科,我真的選文嗎?”
原來是高一生。
被她喚做爸爸的男人給自己倒了杯酒,剛想說話,又被女生截住了,“都說了不要喝不要喝,你這頓頓都要配杯酒還不得酒精中毒?。∧悴挥浀媚莻€劉叔叔了,就是因為喝酒上癮變成個酒鬼,吶,妻離子散還欠一屁股債!”女生訓起人來一套一套的,陸沉一捏了捏口袋中的那一袋粉末。
走到外面,隔著落地玻璃窗,他還在看,兩人說說笑笑。她邊笑還邊往窗外望了一眼,眼睛彎彎的,像是月牙一般好看。
陸沉一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自己只見過她一次,卻對這張臉記憶深刻。他邊走邊想,忽而抬頭,才覺得,可能是因為她像今晚難得的星光,干凈、明亮又溫柔。讓這黑夜有了點點暖意。
他在路邊打了輛車,“去離這最近的公安局?!?p> 在路上,他想起了那日聽到女生討論的天蝎座運勢,不知是真有那么準,還是剛好碰上了。他不禁將剛剛那個女生與運勢講解中的紅星聯系起來。
陸沉一的精神狀態仍然一般,平時常備速溶咖啡提神,他轉著筆思考,過了一會兒,提筆寫下手里這道題的答案。
有女生去接水時在討論,班上兩個男生和隔壁班的幾個男生最近都沒來上課了,聽說出了事。
陸沉一放下筆,看了眼黑板上方的鐘,快到打羽毛球的時間了,他起身離開教室。
其實,John被帶走的那天,陸沉一見過他,陸沉一只說了一句話,“你是聰明人,但你太自負,別毀了自己?!?p> 他說得平淡,但內心并非毫無波瀾,因為某一刻,他真的動搖過,那一刻的選擇,差點讓他毀了自己。
陸沉一開始撿起被自己落下的羽毛球,每天都會抽出一小會兒和高一時的同班同學一起打,再跑跑步。
第三次見到了顧星冉,就是在城光與崇安的羽毛球比賽上,她來給他的對手加油,她的眼里滿是想要掩藏卻又掩藏不住的崇拜和喜歡。
他那時因為感冒,一下場就帶上了口罩,路過觀眾席時,還聽到對手那方一個男生將之與沈佑南的關系說得十分親密,沈佑南他是認識的,小自己一屆,明年就是他在數競場上大展拳腳的時候,原來,她是沈佑南的女朋友。
那是高中時代最后一次見到顧星冉,此后幾年,陸沉一的人生可以說得上是跌宕起伏,那個名字,那張臉,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模糊.,漸漸被遺忘。
他斬獲大大小小的信息類競賽獎項,還曾參與其他學科競賽,在競賽場上與沈佑南相逢,可以說,城光的競賽之王稱號,陸沉一擔得無愧。
可就在他收到多所名校offer,甚至有出國打算之時,他的母親出事了。
周亦卿,這個將事業放在首位,甚至為了事業放棄家庭的女人終于遭了報應。他常在電視里看到這個名字,每次都會很冷漠的按下關閉電源的按鈕。
在陸沉一的印象中,周亦卿很美,總是要開一瓶紅酒,她喜歡涂滿滿的紅唇,比紅酒的顏色要深,美而凜冽。
走上競賽之路,也未嘗沒有周亦卿的手筆。自有記憶以來與她短暫的幾年相處,聽到最多的話似乎就是,“陸沉一,這樣不可以?!痹谒劾?,永遠沒有足夠優秀,只有更優秀。
他的父親告訴他,自己叫陸沉一,是因為他們希望自己遇事沉著,信念堅定,始終如一。可他自己清楚,沉字是父親取的,可這個一,是周亦卿取的,她不會希望自己始終如一,只會希望自己不管做什么,都要拔得頭籌,奪得第一。
這與后來的繼母莊思敏截然不同,莊思敏美而溫婉,她很聰慧,卻從不過分顯擺,也未嘗試圖讓所有人都接受、或者說按她的思維去行事。她會考慮他人的感受,在莊思敏第一次問自己,“沉一,你覺得這個椅子擺哪里比較好?”時,陸沉一甚至不知道該回答什么,因為周亦卿從來不會給他做選擇的機會。
可就是這樣強勢、掌控欲強、甚至還有些薄情寡義的周亦卿,出事了。
被政治調查,還出了車禍。
若說有多深厚的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不過是短短幾年的相處,若說毫無感情,也不可能,畢竟人非草木。
況且她的問題很有可能對父親有所影響,這種關鍵時刻,即便他做不了什么,也不能離開。
所有人都很驚訝,他放棄了保送,放棄了各種優待,選擇參加高考,并以遠遠超出重本線的分數選擇了S大,出人意料。
事實上,他并未對這個結果、這個選擇,有太多的不甘心,他喜歡這座城市,愿意留在這里。
想來,這也是他做過的,最匪夷所思,卻也最正確的決定。
大二到美國交換一年,再回到這座城市,陸沉一覺得很安心。那一晚本想回學校,卻中途遭遇一個搶車的沒禮貌的女生。
他討厭和那些抱著不軌目的的女生有任何超過一分鐘以上的接觸,拼車,絕對不可以,即便是那個女生他覺得眼熟。
而后在后視鏡中那一瞥,她跺腳的樣子,不經意間和記憶深處某個影子重合,好像是她。
等到他讓司機師傅掉頭回到剛剛的地方之時,她已經不在了。
S大成德校區,他并不急,總會見到。
其實顧星冉留給他的印象并不算美好,因為回想起她,就能想起自己并不愿提及的那段高中歲月,別人以為榮譽滿載,光輝無限,他卻只覺黑暗無邊,時間過得緩慢而又備顯沉重。
在那樣的環境下,他曾給自己增加了很多莫須有的壓力。
大三返校,導師交給他一個臨時任務,去代上大二的信息模塊選修課。
一個大三學生代上大二學生的課,這是不大合規矩,也很難服眾的事,可偏偏他的導師對他抱有一種莫名的信任,覺得對他而言不過小事一樁,肯定能處理好。
事實上,陸沉一也并不覺得這很難,只是有點耽誤時間,可既然他接了任務,就會做到盡善盡美。
他很擅長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理所應當的,也很擅長在自己不快樂的時候讓大家也不痛快。
所以他點名了,而且是幾乎沒有逃脫可能的點名,上課之初便申請了后面被鐵門鎖住的階梯教室,在一節課結束的時候,他點一個人名,便放一個人走,代課更是糟糕,因為他順手彩印了一份大家的檔案照片。
然后他看到了那個名字。
耳邊驀然回響起那個午后,在醫務室那個怯怯的聲音,“我…我叫顧星冉,照顧的顧,星星的星,冉冉升起的冉?!?p> 他叫了這個名字“顧星冉。”聲音平靜。
沒有回應,她沒來。
然后第二次、第三次,她都沒出現。
如此頻繁的逃課,再加之搶車時的沒有禮貌,讓他不禁懷疑起了他從前所見的那個人,也許不是顧星冉真實的那一面,真實的她,好像糟糕透了。
事實上,她與自己記憶中的人的確不一樣,尤其是自己,對她而言,是一個討人厭的學長,是一個陌生人。
她蓄起了長發,不再穿刻板的校服,站在機房外等他,忐忑的說明自己逃課的原因。如果她坦然承認了是不想上課,陸沉一還可能對她刮目相看,可偏偏要拿無用的學生會當擋箭牌,他有些想嘲笑自己,從前竟然會覺得這個女生和別人不太一樣,不過也是一個喜歡找借口的人罷了。
這件事,直到很久以后,陸沉一才知道,當時顧星冉沒有找借口。
在假期留校期間,她的同學任彎以跳蚤市場義賣捐款為由,拿走了她的東西,在調查這件事,調查任彎的時候,他才知曉開學之初的在她們班發生的一場獎學金之爭。才知道顧星冉當初為什么那么需要信息選修課的學分。
真正認識顧星冉之后,陸沉一發現,自己總是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瞞著她玩游戲,逼著陸明珠教自己打歌,再用游戲號去接近她。這種事聽起來很蠢很沒有頭腦,絕對不是他陸沉一的風格,可他就是這么做了。
這之后還破天荒的唱了歌,開始看越來越多的文學作品,找來很多已經不再印刷的老書,還日日去機房照顧那盆看起來就很蠢的綠色植物。

青鳶菜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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