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喬慢慢走到樓梯高處,環(huán)顧四周,她記住了每個人的臉,每個人的眼神。這中間有人悲傷有人高興,有人真情有人假意,真切的關(guān)心也好,故意的刁難也罷,種種一切,皆如她所料,心中無半點波瀾,所有的人間冷暖,她早已嘗過,這些,不會撼動她半分。
“在場各位,于情都是跟老爺出入死的弟兄,于理都是為蕭氏做過貢獻(xiàn)的功臣。諸位為蕭氏這些年盡心盡力,顧喬再此先代老爺謝過?!闭f罷深深的鞠了一躬。
眾人皆抱拳回禮,那些存心想刁難蕭家的人也無法再做半點動作,講半句難聽的話,心中也暗自佩服顧喬,好一個厲害的女子。
“我說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但是事關(guān)蕭氏集團(tuán)未來發(fā)展我們眾人都得問清楚不是。蕭老爺身后,他手中的公司股份,怎么分的?!逼呤逭驹诮锹淅飭柕?,這個當(dāng)然要文明白,否則今晚他就白來了。
銘義冷笑了一下。說什么交命的兄弟,今天全都聚集在蕭府不過是連哄帶騙的想得知老爺是否留有遺囑,將股份給了誰,他們好早做動作。
“老爺也知各位掛記此事,因此很早就將遺囑留給了我這個未亡人,既然大家這么想知道,那不妨現(xiàn)在就公布?!鳖檰虖目诖锬贸鲆粋€信封,里面是蕭山親自留下的遺囑。
“老爺手中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百分之二十留給銘義,百分之二十留給鴻晟,剩下百分之十留給我?!?p> “這。。。你怎么能證明手里拿的是真的遺囑?”
“七叔,哦不,論輩分我該叫你七弟。”顧喬凌冽的看著他:“律師手里還有一份,你可以去咨詢。”
七叔心想這下不好辦了,倘若股份一大部分留給鴻晟,那他們幾個還能想方設(shè)法哄騙他放棄??蛇@一半給了銘義,他怎么可能上當(dāng)。
“諸位若沒有其他事,我先告辭了,我還要去送老爺最后一程?!鳖檰陶f罷轉(zhuǎn)身離去,走了幾步又轉(zhuǎn)身回頭:“父亡,訃告自當(dāng)由長子蕭銘義發(fā)布。若是想送老爺一程,等候消息。老爺一生轟轟烈烈,就讓他走的清凈一些吧?!鳖檰踢M(jìn)入屋里,關(guān)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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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揚把眾人送走,剛回到客廳,抬頭卻發(fā)現(xiàn)銘義正在沙發(fā)上坐著等著他。
“你在這里做什么?”
“咱們該談?wù)劻??!便懥x將手中的煙掐滅。
“蕭老爺?shù)氖拢液苓z憾沒能早日相告?!逼顡P坐了下來。
“你應(yīng)該明白我說的不是這個?!?p> “眼下,礙于身份我只能告訴你,日本人下個月會和蕭氏談判,但是政府早就已經(jīng)盯上蕭老爺了。所以。。。。”
“所以父親無論是否與日本人合作,都會被害對么?而且這一切你早就知道!”銘義看著祁揚,表情冷漠。
“銘義你冷靜一點聽我說。。?!?p> “冷靜?我以為今生今世最要好的兄弟、知己,明知道我父親身處險境卻遲遲沒有向我提起。所以我該怎么冷靜?”
“我也不愿意看到這樣的結(jié)果。你我不僅是朋友,還是祁君的丈夫,為什么你會認(rèn)為我有意看蕭家家破人亡?”
銘義沒有作答,其實他并沒有怪罪祁揚,他自己本來早就查到了三木株式會社,明明可以挽回的局面,現(xiàn)在卻一發(fā)不可收拾。說到底,還是自己沒有決心回到蕭氏,回到青幫。
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與父親的隔閡,當(dāng)真怨不得旁人。
祁揚亦是知曉銘義沖他發(fā)火只是發(fā)泄情緒,沒有往心里去。但心中卻仍然愧疚。他站起來走到銘義面前,拍了拍銘義的肩膀。
“這件事我確實有責(zé)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日本人會在談判前就動手?!?p> “為什么這么肯定是日本人?”
“政府再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才會動手。這是下下策。蕭老爺去世后蕭氏企業(yè)如何運營,何人接手都是未知數(shù),政府不會貿(mào)然行動?!?p> “那日本人為何要在談判前動手?更沒有道理。除非。。?!便懥x仔仔細(xì)細(xì)的回想著近期的事情。
“除非什么?”
“除非我們都錯了,既不是日本人,也不是政府。而是府上的人?!?p> 天空泛起灰白
祁君一夜未眠,換上了素色衣服,照看著鴻晟,鴻晟又發(fā)起了高燒,依然呆坐在老爺床前,怎么喊都不起來。
銘義和張烈給老爺擦洗身子,干涸的血跡染紅了數(shù)十條毛巾,銘義一遍遍的擦,每擦一下,心就無比的疼。這么多的血,直接擊穿心臟的彈孔,巨大的創(chuàng)面,所有的一切都像一把刀子,扎著他的心,不禁淚眼婆娑。
顧喬換上了白色的喪服,拿出了老爺?shù)囊惶拙I緞做的長袍,在銘義和張烈的協(xié)助下,幫老爺換上。
“老爺前幾日還同我講,平日西裝襯衫穿的不舒服,還是長袍穿的慣。”話音未落,眼淚再次灑滿衣襟。
“老爺,您說過,身后一定要穿這個,喬兒記下了。”
殯儀館的人到了,老爺?shù)氖w抬進(jìn)了棺中。這一下,鴻晟突然跪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爸爸?!毖蹨I便像狂風(fēng)暴雨般肆虐。銘義再一旁摟著鴻晟,輕聲說道:“別怕,哥在呢?!?p> 棺木蓋上,被殯儀館的人員抬上了車。
塵歸塵,土歸土。
死去的人已死去,
只有活著的人才知道,死亡是如此殘忍而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