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牧青轉(zhuǎn)頭,看到了剛才上樓遇到的生魂。
“你果真看得見我!太好了!”
對方狂喜,表情夸張得像個孩子,在空中手舞足蹈起來,就像自己中了千萬大獎。
“你有何貴干?”
陽牧青的神情一如平常,沒有見鬼的驚懼,更沒有獵奇的欣然,只有稀松平常的淡漠,干涉生死,并不是他的強項。
“你能幫我找一個人嗎?是一個亡故之人,我以為自己陷入瀕死狀態(tài)就能找到他,可是我轉(zhuǎn)了好久,找不到他,我真不知道再去哪里找他……”
“找不到他,代表他不想見你。否則,就算你活著,他也會來找你。”
陽牧青抬起右手,掌心結印,向生魂的兩眉之間注入一縷清明靈臺的神識。
“不可能!他不可能不想見我!”
對方并不是很領情,皺眉大叫,扶額躬身,想要將那縷神識抽離,奈何陽牧青的手法太過高明,那縷神識很頑固地停留在他的腦海中,讓他瞬間產(chǎn)生了對死亡的恐懼。
“先活著吧。想死,隨時都行。”
陽牧青并不想繼續(xù)跟他廢話,說完這句話就徑直離去,仿佛將他當成一團空氣。
而他身后那個暖黃色的虛影,抱頭曲膝縮在一團,似乎在經(jīng)歷非常痛苦的掙扎。
生死之念,做可怕的不是做二者的抉擇,而是做過抉擇之后,上天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如果這次選擇“生”,那就是對自己最初做出死亡抉擇的直接否定與間接諷刺。
如果這次選擇“死”,殺自己一次已經(jīng)需要莫大勇氣,連續(xù)殺兩次那得要多絕望。
然而,陽牧青并沒有順利下樓。
重新將門鎖恢復原狀,樓梯下到一半的時候,他被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人攔住,他的面目被黑色的帽檐嚴實蓋住,只能從身形判斷應該是一個偏瘦的成年男性。
陽牧青瞬間不自覺進入應激戰(zhàn)斗模式,這個人散發(fā)出來的氣息讓他覺得非常陌生且危險,非陽界之人,亦非幽冥之鬼,究竟是什么東西?
今天大概是出門沒看黃歷,盡然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陽牧青這樣想了一下,但接著馬上自嘲起來:自己從小大,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還算少嗎?
“找我的?”
陽牧青并不覺得眼前那位只是不小心擋住了他的去路,天真二字早與他絕緣。
“不要輕易去干預別人的生死,你承受不起后果。”
黑袍人的聲音像是從一個鐵甕中發(fā)出來的,有很大的回音,聽起來恍惚有些遙遠。
“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你心里清楚,那件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黑袍人就這樣靜靜與他對峙,不慌不忙,不急不緩,周身散發(fā)出異常陰寒的氣場。
“不遇事不管,這是烏衣門的門規(guī),我不能違背。”
陽牧青一板一眼地答道,也不管對方是否知曉并不怎么有名氣的烏衣門,再說,自己也實在沒有必要解釋太多。
“這是唯一一次警告,下次不會客氣。”
黑袍人顯然聽懂了陽牧青的話,但并未置可否,留下這么一句話之后就立馬消失不見了。
消失得很徹底、很迅速,陽牧青甚至無法判斷他離去的方向。
黑袍人原先站立的地方,有灰塵自動成形,匯聚成一個九層花瓣的圓輪圖案。
又是曼陀羅,他竟然是“歧瘴”之人?
如果是敵人,那將會是一個非常棘手的角色了,陽牧青皺了皺眉,心中暗自嘀咕。
難道他就是許筱茹的施術人?出現(xiàn)是為了示威?
尋思了半晌,實在有些難安,陽牧青拿出手機,撥打了菩提子的電話。
嘟嘟嘟——
無法接通。
吁,既然現(xiàn)在沒有人能給他解答疑惑,就只能靜觀其變、見招拆招。
陽牧青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才找到慕容曌給出的地址,在路很繞的老城區(qū),一幢即將被拆遷的樓房。
樓前的入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阿曌,你怎么來了?”
陽牧青有些驚訝,畢竟慕容曌并沒有說過自己也會過來。
“還不是因為覺得你一個人搞不定。”
慕容曌的笑臉有幾分難掩的得意,在陽牧青走近的時候,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往里走,神態(tài)自然。
“等會兒怎么辦?”
陽牧青的神經(jīng)并未因此放松下來,反而陷入一種他也說不清楚的緊繃。
“你不是有隱身符?我們只要在旁邊觀察觀察他就行了,實在不行再強行問話,我可以試試催眠。”
“啊?就這樣?”
這一次慕容曌的作戰(zhàn)計劃簡單粗暴到讓陽牧青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不應該上演一出港臺狗血劇才不辜負慕容曌天生的表演天賦嗎?
“明明可以走一條直線,何必多繞幾個不必要的圈子呢?”
慕容曌異常順手地揪了揪他的耳朵,佯裝生氣。
“還是說,你打算繼續(xù)騙我關于隱身符的事?”
“不敢,不敢!”
陽牧青連連告饒,雖然慕容曌下手并不算重。
電梯停了,不知道是壞掉了還是被開發(fā)方外力逼停,只好走樓梯,好在是六樓,也不算高層。
這里是舊樓,樓梯間堆著不少的雜物,壞掉的電器、破舊的家具,還停著幾輛已經(jīng)生了不少銹斑的老式自行車,結了一兜兜的蜘蛛網(wǎng)。
黑漆漆的樓道讓慕容曌不自覺拽緊了陽牧青的衣袖,倒不是害怕,而是下意識的反應。
然后她看到陽牧青突然在三樓停下了,抬頭望了眼高處的通風窗戶。
“怎么了?”
不詳?shù)念A感冒上她的心頭。
“真要我說?”
陽牧青的臉此時看起來似乎不那么正人君子,而多了一絲痞意。
“不說拉倒……”
慕容曌趕緊截住了話頭,她可不想自找虐受,這里是老樓,橫死幾個人并不出奇。
“有個吊死鬼,雙腳正在你頭的正上方。”
陽牧青的語氣不溫不火,就像告訴別人頭發(fā)上沾了一片樹葉。
“看不見看不見……”
慕容曌白了他一眼,然后趕快給自己刷心理暗示,要不然真的沒有繼續(xù)往前走的勇氣了。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陽牧青嗎?怎么感覺跟李懸附身了一樣?
不,也不是李懸,李懸這個談鬼色變的膽小鬼,才不會用這樣的梗來嚇自己。
“我沒有嚇你,只是告訴你事實,我剛才警告了它,讓它不要打你主意。”
陽牧青覺得很無辜,他的確只是想要滿足一下慕容曌充沛的好奇心而已。

耕字君
2018年第一更,祝大家新的一年吃好睡好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