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筱萊還是清醒的躺在床上,她已經(jīng)用最老套的辦法讓自己數(shù)了幾千只綿羊,可是越數(shù)越清醒,越來越無法入眠,再這樣下去,只怕要一夜失眠了。而想到明天還要有足夠的精力去上班時,她就有些心煩起來。就在她閉著眼睛努力給自己的大腦發(fā)送“趕緊睡覺”的指令時,從空氣中隱約飄來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不明聲音。
那聲音如鬼魅般穿梭在黑暗的空氣中,從門縫里穿插而進(jìn),不放過任何縫隙,再經(jīng)過氣流的不斷更迭傳送,聲波已經(jīng)扭曲變形,直到傳到她的耳膜里。
筱萊猛然的睜開了雙眼,身子一動不動的僵直著,這時候的她不能發(fā)出任何的聲音,在壓制著氣息的同時耳朵沒有忘記去聽那晦澀不明的聲音。幾秒鐘的時間里,筱萊便確定那聲音確實是從門外傳進(jìn)來的,而不是宿舍里阿雅姐和黃制蓮的熟睡鼾聲。
在這樣安靜充滿涼意的夜晚,到底是誰不睡覺在外面游蕩?筱萊開始想象著接下去的畫面:也許現(xiàn)在,419宿舍的門外正站著一個面目不清長發(fā)披肩的女人,她想干什么?
空氣里有些濕潤的分子中飄來一陣薰衣草的芳香,像是最近流行的某品牌的洗發(fā)水味道,這種洗發(fā)水用在女人長長的頭發(fā)上才會把薰衣草的芳香留住。
聽不清楚在說什么的聲音也一定是從女人的嘴巴里發(fā)出來的,這一點只能憑直覺判斷。隨著聲音一直從門外飄進(jìn)來,筱萊就不由自主地繼續(xù)往下想,這樣的想象應(yīng)該也是合情合理的。那么,接下來,這個女人會對著419宿舍的房門敲擊嗎?也許不會,也許她只是在逗留。
但如果她真的敲門了呢?自己還沒有睡,需要下來開燈并去開門嗎?正當(dāng)筱萊想到這里時,耳畔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大了,她知道這不是幻覺,一種強(qiáng)烈刺激神經(jīng)的畫面感從眼前閃現(xiàn),是的,她想到了恐怖的畫面……
門外的聲音就像是在催促她趕緊開門一樣,筱萊不得不從床上坐起,然后斗膽下了床。穿上托鞋后她慢慢的向門口靠近,腳下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但和自己剛才想象中不同的是,她沒有開燈,只是拿起手機(jī)打開了手電筒的功能。走到門邊時,她細(xì)細(xì)的聽著門外面的動靜,只是隔著一道門的距離,她卻感覺到了一陣逼人的寒氣襲來。
門外的聲音還在繼續(xù),可是聽不清楚到底在說些什么,仿佛是一連串咒語,筱萊伸出右手,手已經(jīng)握到了門把手上,保險已經(jīng)被打開,現(xiàn)在她只需要輕輕地擰動門把手,門就可以打開了,她也就可以看清楚門外面的一切了。
一、二、三……她在心里默念著,手慢慢的旋動了門把手,幾乎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她的心卻在怦怦亂跳著,到了現(xiàn)在這一步,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冒這個險。也許是自己恰巧睡不著的緣故,所以在難熬的漫漫長夜中膽子才會變得這么大。想到這里,她覺得自己愧對于舍友,她沒有考慮到舍友們的安全,更沒有考慮到自身的安全,可門外的聲音仿佛有一種魔力,在深深的吸引著她,這到底是為什么?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就這么鬼使神差地來開門面對未知的一切了。
門被開了一條縫,門外的聲音瞬間像被放大了一倍,響徹在筱萊的耳旁。從外面看,她的一只眼睛從門縫中出現(xiàn),如果站在門外面的人膽子小,估計也會被悄無聲息開門的筱萊給嚇得魂飛魄散。筱萊警惕的盯著外面,這種感覺讓人心中不快,就像在重復(fù)那天給黎黏黏開門時的感覺一樣,明明沒有看到任何東西,當(dāng)門全部打開的時候,卻會出現(xiàn)嚇人的一幕。
也許是有過一次經(jīng)歷了,這時候的筱萊倒不那么害怕了,她一點點的把門打開,看著視線越來越寬廣的外面,除了昏暗光線下投射在地板上的走廊圍墻影子外,暫時沒有看到任何人,但是耳畔響徹不停的聲音讓她明白,總會有人進(jìn)入她的視線的。
門已經(jīng)被打開了三分之一,手沒有停止,在繼續(xù)下去。就在下一秒,她的心突然一緊,借著手機(jī)里手電筒功能發(fā)出來的光亮,只見一個長發(fā)披肩的女人站在門口,看不清楚面目,她的頭發(fā)上冒著一絲絲寒氣,薰衣草的香味混雜在其中,和自己剛才躺在床上想象的如出一轍,聲音也是從這個女人嘴巴里發(fā)出來的。
“黎黏黏,是你嗎?”筱萊竟然不感到害怕了,也許是因為眼前看見的一幕和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樣,沒有了一點懸念,于是不再害怕了。“大半夜的為什么在這里裝神弄鬼?”見黎黏黏不吱聲,筱萊又輕聲說了一句,但是黎黏黏還是保持著直立的姿勢,筱萊的話就像耳旁風(fēng)。
難道不是黎黏黏?終于,筱萊忍不住伸手去撥開了蓋在這個女人臉上的頭發(fā),被撩開的發(fā)絲下露出半張慘白的面容,確實是黎黏黏!
單眼皮半蓋著的那雙眼睛目光呆滯,臉色煞白,在昏暗光線中反射著慘淡的顏色,黎黏黏的嘴唇在不停的抖動著,從喉嚨里發(fā)出讓人聽不明白的一連串聲音,雙手在身體兩側(cè)自然下垂,腦袋也微微下垂著,看起來就像是中了邪一樣。
“你不睡覺,跑這里來做什么?”筱萊又問了一句,但黎黏黏的大腦像是停止了運轉(zhuǎn),還是接收不到任何的信息,看著沒有一點反應(yīng)的她,筱萊剛想伸手去觸碰她的肩膀,她卻慢慢的轉(zhuǎn)身了。筱萊收回了自己的手,眼睜睜地看著黎黏黏向走廊深處走去。
黎黏黏的步子很均勻,徑直往407宿舍的方向走著,途中經(jīng)過411宿舍時,她竟然停住了腳步,就像剛才站在419宿舍門口時一樣站在那里,對著411宿舍的房門念念有詞,幾分鐘后她才繼續(xù)向著走廊深處走去。
影子越來越模糊,她像幽靈般從筱萊的視線中漸漸消失……興許她已經(jīng)進(jìn)了407宿舍了吧。筱萊把自己宿舍的門關(guān)上后借著手機(jī)上手電筒的光回到了床上,阿雅姐和黃制蓮沒有被吵醒,宿舍里又聽到了輕微的鼾聲。
三更半夜神情呆滯的黎黏黏莫名其妙地跑到419宿舍門外來唯一的解釋只能是——她夢游了。這是筱萊思考后得出的答案,可是她身上寒氣逼人的現(xiàn)象又怎么解釋呢?看來傳言是真的,非空穴來風(fēng)。
在迷糊中終于熬到了天亮,無精打采的筱萊提前到了醫(yī)院,七樓的辦公室里空空如也,她伏在自己的座位上打起了瞌睡,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來上班了,可是她累得幾乎睜不開雙眼。凌美緹一進(jìn)來就對筱萊嚷嚷道:“你怎么這么早來上班了?該不會是昨晚失眠又跑回這里來通宵達(dá)旦的加班吧?”
以往有過幾天筱萊睡不覺著的時候又不想在宿舍打擾到舍友,所以會跑到醫(yī)院七樓來加班打發(fā)時間,但也只是偶爾幾次,而且還是在避開劉叔的那幾次。
見筱萊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她又緊張道:“該不會是……疲勞過度,猝死什么的吧?”說著她就走了過來,正想伸手一探究竟時,筱萊猛然抬起頭,把凌美緹嚇了一跳,她撫摸著胸口大喘氣道:“能不能別這樣嚇唬我啊,我膽子小著呢。”
凌美緹的座位在最里面靠墻的位置,和筱萊隔著一定的距離,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后,就開始打開剛買來的早餐,一份炒粉和一瓶牛奶,看包裝應(yīng)該是在“快樂之家”餐飲店里買的,從認(rèn)識凌美緹開始,記憶中她一直很喜歡吃炒粉。
“你要不要來一點?”她一邊打開一次性飯盒一邊對筱萊說道。
筱萊搖了搖頭,依然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樣。凌美緹戲謔道:“又不見你有男朋友,怎么過了一晚上會變成這種虛脫的狀態(tài)?”筱萊漠然的瞟了她一眼,她還是繼續(xù)挖苦道:“要不然我來當(dāng)紅娘,給你物色物色?不過你得聽我的,先把自己的身體調(diào)理好,瞧你那臉色難看的。男人都是以貌‘娶’人的,并且還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只要你長得漂亮,氣色好,身材好,他們就會上趕著撲到你的身邊來。”
筱萊無奈地又瞟了她一眼,只見凌美緹突然變得心事重重起來,完全沒有了開玩笑時的輕松和笑意,或許,她是想到了情感上的傷心事吧,不然,為何憂傷,又為何一大早對筱萊說這些話?
網(wǎng)絡(luò)建設(shè)組的成員都到齊了,意味著上班時間馬上就到了,凌美緹也不再說話,隔在她和筱萊中間的是程序員和設(shè)計師。這時筱萊又往另一個方向看去,黎黏黏正坐在她的座位上喝著粥,臺面上還放著一個面包,一根香蕉,一包薯片,一份炒飯和一個雞蛋。“她的早餐需要這么多嗎?”筱萊吃驚,在心里嘀咕道。
中午在飯?zhí)美铮闳R問起了凌美緹昨晚關(guān)于黎黏黏有何異常一事,凌美緹狐疑地看著她,冷漠道:“你為什么又關(guān)心起那個怪人來了?”
“昨晚你的宿舍里就沒有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發(fā)生嗎?”筱萊一邊攪拌著湯一邊試探著問道。
凌美緹嘟著嘴巴唉聲嘆氣道:“只要有那個女人在,哪一天不是驚險刺激的?唉,你是不知道,黎黏黏本身就是一個怪物,能不扯上她最好就別扯上,否則,說不定哪一天就倒大霉了呢!到時可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你有沒有發(fā)覺,在這個醫(yī)院七樓上班的人都是一些特別奇怪的人,當(dāng)然我不是說你啊!”說到后半部分時,她就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筱來沒有將她的這些含沙射影的話放在心上,繼續(xù)問道:“你昨晚睡得……”
“我昨晚睡得不知道有多好,一覺到天亮。你問這個做什么?這也和黎黏黏有關(guān)?”凌美緹不等筱萊說完就迅速地答道。
“她有沒有過夢游的現(xiàn)象?”筱萊的語氣一如既往的聽不出波瀾。
“你是說黎黏黏會夢游?”凌美緹突然扯著嗓子說道,聲音穿過了幾排餐桌,引來陌生人的張望和注意。筱萊頓了頓嗓子,示意她降低分貝,這時她才意識到這是在公眾場合,不好意思的對筱萊笑了笑,環(huán)視了四周后又探著腦袋低聲問道:“這個我真不清楚,昨晚我睡得死死的,難道她夢游過去419宿舍找你了?”
筱萊沒有回答,全當(dāng)默認(rèn)。
凌美緹的臉上馬上扭曲,她直起身子,眼珠子打轉(zhuǎn)了一圈后又難以置信道:“天吶,真的要瘋掉了,這個女人太可怕了!她怎么會去找你啊?”
筱萊還是沒有吱聲,她又心急如焚地問道:“那那個女人昨晚找你都說了些什么啊?”
筱萊搖了搖頭道:“什么也沒有說,只是一個人站在門口,嘴巴里念念有詞。”
“天吶天吶,太可怕了,你竟然還給她開門了?我該怎么辦?我和她住同一個房間啊!萬一哪一天她三更半夜爬起來站到我的床邊,那不得把我給活活嚇?biāo)溃咳绻倌靡话训丁靺龋膳铝恕!彼贿呎f一邊往嘴巴里灌著湯,試圖讓自己冷靜,眼睛里卻透著無盡的驚恐。“有一天就我和她兩個人在宿舍里,那天真的把我嚇壞了,她全身像冰塊一樣冷,像從……從停尸房里爬起來的人一樣,跟她說話也不搭理人,太奇怪了。嚇得我呀,趕緊鉆進(jìn)了被窩呢!不過那時候她不可能在夢游吧,那會兒最多也就是晚上八點鐘的樣子。”
她放下手中的湯碗,又疑惑道:“你說夢游的人會不會是這兒受刺激了?”說著她就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聽說會夢游的人,大多數(shù)和患精神分裂癥、神經(jīng)官能癥有關(guān)。”
筱萊好奇道:“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專業(yè)的名詞?”
她解釋道:“別忘了我來這上班可比你來得要早得多,雖然沒和醫(yī)護(hù)人員天天打交道,可也是一直工作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啊。”
筱萊點了點頭,也對,在來這家醫(yī)院工作之前,她也搞不清楚咳嗽和上呼吸道感染的區(qū)別。
“你說我要不要申請換宿舍呢?”凌美緹擔(dān)憂著,“可是現(xiàn)在醫(yī)院的宿舍很緊張,自從前段時間不斷的招進(jìn)新人來后,宿舍都快擠爆了,我上哪申請去?”忽然她又失落地看著筱萊,嫉妒道:“真羨慕你,419宿舍到現(xiàn)在還是只住著三個人的吧!”
筱萊愣了一下后才應(yīng)了一聲:“嗯。”
“美緹,你能幫我一個忙嗎?”筱萊把腦子里醞釀了許久的想法又重新想了一遍,終于對凌美緹開口道。
凌美緹有些意外的看著筱萊,不懷好意道:“說吧,要我做什么?”
“晚上幫我盯著黎黏黏,如果她又夢游了,不要打擾她,你過來419宿舍找我,告訴我就行。”
“什么?”凌美緹瞪大了雙眼,原以為筱萊是要她幫忙介紹對象或其他事情,可沒想到是要她去關(guān)注黎黏黏這樣的怪人,“你要我在晚上不睡覺監(jiān)視她?為什么啊?”她非常不解的瞪著筱萊,幾乎怒目圓睜,心想,一個怪女人夢游罷了,為何要追根究底?
筱萊想起了昨晚見到的黎黏黏,她的腳上沒有穿鞋,雙手像刨過泥土,指甲蓋和縫隙里都還殘留著泥土,若不是自己當(dāng)時用手機(jī)上的手電筒功能上下照了黎黏黏一遍,估計也不會發(fā)現(xiàn)得這么仔細(xì)。這些情況她都沒有對凌美緹說出來,怕凌美緹聽完后更加不愿意幫自己的忙。
“你只要看到她夢游了就告訴我。要不然,如果你實在不想出門,就發(fā)信息給我也行,我晚上等著你的消息。”筱萊退了一步說道。
“為了那個怪女人,你我都陪著她不用睡覺啦?”凌美緹一逼難為情的樣子,看起來并不太情愿幫這個忙。
筱萊只好繼續(xù)打消她的顧慮,“你不是說現(xiàn)在申請換宿舍也不太可能了嗎?為了你自己,對黎黏黏多一份了解我看未必是壞事。”
凌美緹聽完這話后,覺得有幾分道理,但她還是擔(dān)憂,于是呶嘴道:“就算我們知道她真的有夢游癥,那也解決不了什么問題吧!醫(yī)院還能因為這個就把她開除?而且這病也不是絕癥吧?”
“如果知道她有夢游癥,或許你申請換宿舍就有望了呀!”筱萊趁凌美緹動搖之際,再趁熱打鐵道。
“這個……”凌美緹思考了一會兒后便答應(yīng)了,“好吧,反正聽你這么說了之后,我晚上也是睡不著覺的了,就當(dāng)是為了我自己,幫你一次也無妨,不過,你要告訴我,你為什么對黎黏黏感興趣?”
筱萊猶豫了一下后道:“大家都說黎黏黏是個怪人,怪總得有原因吧,找到原因,或許對大家都有幫助。”
“我感覺你變了。”凌美緹冷不丁的冒出這樣一句話來,讓筱萊的心里一震,她茫然的看著凌美緹,凌美緹接著說道:“你好像變得像個活人了,會開始在乎身邊的人和事了。”
筱萊陷入了一陣沉思當(dāng)中,好像是的,二十七年了,都沒有在乎過人和事,現(xiàn)在,卻開始關(guān)心了,是冷漠的心被喚醒了嗎?還是來了這家醫(yī)院上班后,人也跟著發(fā)生了變化,要是這么說來,她還得感謝這家醫(yī)院了。
“有嗎?”筱萊涼涼的說道。
“當(dāng)然了,想想你剛來的時候,那完全是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眼里,對世界冷漠得就像是看到了一潭死水,不接近別人,別人也不敢靠近你。真沒看出來,其實你骨子里還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凌美緹喃喃道。
筱萊從未想過這些,若不是現(xiàn)在凌美緹說起,估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的發(fā)生了一些變化,身體好像有了一些力量,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讓她開始覺得身體里的細(xì)胞有了一些活力,身體的變化讓她對人和事物多了一些關(guān)心。可是此時她的心里卻忽然難受,她欺騙了凌美緹,這一切不過是想解開自己心中的疑問罷了,而她卻對凌美緹說了謊。如果實話實說,凌美緹還會愿意幫自己這個忙嗎?對此,筱萊心中沒有自信。
“謝謝你。”筱萊感謝著她。
凌美緹有些不習(xí)慣的笑道:“嗨,我們倆誰跟誰啊,客氣的話就不用多說了,包在我身上,晚上你就打起精神等著我的消息吧。”她突然眉開眼笑,變得毫無畏懼,在筱萊面前拍起了胸脯來。這讓筱萊的心里更不好受,仿佛欠了凌美緹一個天大的人情。
整個下午筱萊的心里都五味雜陳,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感受,在下午的四個小時時間里,她甚至有過想對凌美緹說放棄晚上的計劃的沖動。那種感覺讓她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她害怕今天晚上會因為自己的自私而讓凌美緹受到傷害,畢竟在這家醫(yī)院里,到目前為止,只有凌美緹把她當(dāng)成好朋友,也只有她對自己最好。
下班后二人走在回T公寓的路上,筱萊心神不寧卻又欲言又止,看著凌美緹高興幫忙的模樣,她又不忍挫傷凌美緹,不想讓凌美緹覺得自己是在耍她。
“你怎么了?”凌美緹發(fā)現(xiàn)了神色不對的筱萊,“不會是在擔(dān)心晚上要做的那件事情吧?”筱萊沒有回答,她便確信道:“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況且和黎黏黏住一個宿舍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我……”
“放心吧,我宿舍不是還有其他人的嘛!”她像吃了定心丸一樣,說起話來老氣橫秋,二人的角色像是調(diào)換了過來,筱萊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憂心忡忡過,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因為凌美緹嗎?害怕凌美緹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嗎?
不應(yīng)該會有這樣的表現(xiàn),筱萊狠心的否決了自己在情緒上的波動,或許是一直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不良情緒在今天爆發(fā)出來了而已,所以才會心有不安吧。她這樣告訴自己,以此打消動搖的念頭。二十七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在乎,在乎自己身邊人的安全,在乎這個比她矮一截的同事——凌美緹。
城市里的空氣變得好了一些,大家都穿上了秋裝,其實早已過了秋季的季節(jié),但因為冷空氣來襲的緣故,才讓這座城市終于有了一點秋天的樣子。
“終于入秋成功!”這樣的標(biāo)題這幾天都活躍在各大網(wǎng)絡(luò)媒體上,生活在這座城市里的人連想好好感受一下秋天都是一件奢侈之事,很快,這里會馬上變成冬天,因極少有秋天的過度,才讓這次的冷空氣變得尤其受歡迎。
凌美緹突然拽著筱萊的手臂,把她拉到了路旁,筱萊不知所措的望著她,她卻低頭看著腳尖小聲說道:“別往后看!”
“怎么了?”筱萊不明所以,看凌美緹的樣子像是在躲避著什么。
過了一會兒凌美緹才抬頭探了探,待人走遠(yuǎn)后她才說道:“看吧,避之而不及的人呢!”
筱萊這時才朝前看了看,是黎黏黏的背影,她走得很快,直直的背影幾乎沒有抖動,只有兩條腿在動,如果她的身高再高一點,或許是當(dāng)模特的料。筱萊瞬間明白了凌美緹的話的意思,嘆氣道:“你還這么害怕碰見她?”
“也不是吧,只是不想看到她而已。”凌美緹否定道,然后又扯了扯筱萊的手臂,“你真的決定晚上要那么做?”
“你后悔了?”筱萊問道。
她皺了皺眉頭道:“也不是,只是吧,你現(xiàn)在看她,完全不像一個這里有問題的人呢!”她看著黎黏黏遠(yuǎn)去的背影說著,同時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筱萊笑道:“難不成有‘神經(jīng)病’的人腦門上就會出現(xiàn)這三個字?”
凌美緹撲哧一笑拍打著筱萊的手臂,“她要真那樣就好了。”說完她又哈哈大笑起來,筱萊卻不知道這樣的話笑點在哪里,只是站在一旁尷尬的看著凌美緹笑得前仰后合。
“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筱萊望著漸漸灰暗下來的天空,馬路旁邊的大樹頂飛出幾只烏鴉,她留下這句話后就邁步往前走了。凌美緹在笑聲中扯著嗓子讓筱萊等等她,但筱萊沒有理會,凌美緹只好一邊追一邊笑著吶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