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折騰了幾十分鐘之后,網管決定給筱萊重新配置一臺新的電腦主機,當他把全新的電腦主機搬到了筱萊面前時,手還拍了拍一旁的那臺舊電腦主機,網管那肥碩的臉龐上依然沒有多少表情,但是眼睛放著光,他難得地在筱萊面前揶揄道:“它年紀大了,要退休了。”
筱萊不知道該不該對他露出笑臉,因為這樣的笑話她完全沒有想要笑的沖動,但看著網管一臉忠厚的模樣,最終她還是強顏歡笑道:“真是麻煩你了,謝謝。”
網管沒有客氣的回話,而是默不作聲地拎著那臺舊電腦主機轉身離開了。或許這就是他,一個以修理計算機為生的人,遠遠沒有職場中人的虛以委蛇和八面玲瓏。
看著桌子下擺放著的那臺嶄新的電腦主機,筱萊感到些許的失望,因為那臺舊電腦主機里才會出現那幅臺階畫,而眼前這臺新的電腦主機還會存在一樣的情況嗎?估計不會了,網管之前表述的意思已經很明白,那些壁紙畫看來只是隨機出現的,這樣的隨機讓筱萊覺得要再看到它已經不太可能了。
更換主機花費的這幾十分鐘的時間對她的工作來說并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當她打開電腦的新主機之后,電腦顯示器上出現的系統完全與之前的不同。看到這一幕時,她就徹底的灰心了,那幅有樹木和臺階的壁紙畫不可能再見了。
端正了坐姿之后她就重新開始自己的工作,從過去到現在,她寫的稿件全部都時時上傳至云端,所以不存在換電腦主機就找不回之前所寫的內容的情況。右手點擊著鼠標,很快她就在云端找回了還沒有寫完的那些文章,可是這時候她又陷入了沉思。
眼睛雖然盯著電腦屏幕,狀態像是在工作,實則心不在焉。她還在為那幅與樓下保安室里的壁畫極其相似的電腦壁紙畫耿耿于懷著。
今天的天氣并不晴朗,午后也沒能看到明媚的陽光,陰郁的天空中浮著淺灰色的云層,它們樂不可支地籠罩在這座城市的上空,同樣在這座城市里的另一個地方,在華家別墅的后山上,華蕊正孤身一人蹲在四月雪林里的地上,她的雙手正在殘忍的剝著什么。
沒有風,空氣像以往一樣凝滯,后山上空的烏云一朵朵蓋了過來,前后堆疊在一起,讓原本就難以被光線穿透的茂密的四月雪林里變得更加晦暗了。
空氣中除了彌漫著腐朽的氣息外,還有一陣陣血腥味,但這樣令人作嘔的氣味并沒有讓華蕊停止手上的動作。蹲在地上的她一直沒有站起來,她的十指已經被鮮艷的血液沾滿,從指縫間溢出來的血滴到了地上。偶爾她會讓黏糊不已的雙手放到地上蹭一下,只為了讓手指間的液體消減一些。
過了一會兒,她下垂著的那顆腦袋緩緩的抬了起來,睜著的眼睛也慢慢的閉上了,像是在適應著什么。很快,她就用力睜開了雙眼,看著眼前那幾只剛剛被她虐殺的藍狐,她的臉上漸漸的變得猙獰起來。
她開始發狂似的笑著,聲音穿透著四月雪林,驚起了沉睡中的亡靈。一雙凹陷的眼睛里掠過寒光在死死地盯著手里那顆還在跳動著的藍狐的心臟。她沒有猶豫,伸出手把藍狐的心臟用力地掰著,似乎想把它掰成兩半,但是光滑的藍狐心臟并沒有讓她如愿以償,最后她只能把它當成美味塞進了嘴里。
不一會兒她就開始干嘔起來,可即使是這樣,她也沒有放棄咀嚼。
原來這么難吃!她以為有嗜痂之癖的劉叔為吃動物肉體而想延長壽命并且感到咀嚼過程中的愉悅,所以自以為藍狐的肉體一定會口味特別,誰知道她還是因為舌頭難以適應這種勁霸的血腥味而感到胃里不斷的翻涌。
她的嘴角不斷有鮮血往下流,那是藍狐心臟里的血。
“呃……”華蕊終于嘔吐起來,帶著唾沫的那只面目全非的藍狐心臟從她的嘴巴里吐了出來,她的臉上帶著扭曲的表情卻不忘呢喃道:“真是……惡心!”
當吐掉了那只藍狐心臟后她就去撿起了身旁的幾片樹葉子,開始擦拭著自己的手指縫,黏糊糊的液體沾在手指上,她也并不覺得可怕,而是慢條斯理地擦掉了大部分的狐貍血。
此刻,四月雪林里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蠢蠢欲動的群狐。它們看著虐殺藍狐的華蕊,雖然不約而同地拉長了脖子,可面對這個飼養群狐的女人,它們一直在原地打轉,徘徊著并不敢靠近華蕊。也許是因為看到了華蕊的兇殘,這個昔日里不辭辛勞喂養過它們的主人,現在卻無情地將它們虐殺。
華蕊扭頭看著不遠處的四月雪林,大大小小的狐貍發出悲哀的鳴叫聲,仿佛在替已死的同類哀嚎。華蕊冷冷的哼了一聲,隨即便站了起來,那雙還沾有鮮紅血跡的手映在群狐的眼眸里,它們又長嘯了一聲。華蕊朝著它們走過去,這時候的群狐很快就散開了,華蕊身上散發著一股殺氣,它們懼怕并已經不再相信眼前的這個女人,她已經不再是群狐的主人了。
華蕊突然對著散開的狐貍張牙舞爪著,臉上扭曲的表情加上暴露出來的還沾有藍狐血液的牙齒,那完全是一副面目猙獰的模樣。不過狐貍終究不是人,它們沒有人類的大腦,不會像人類一樣思考,也不能斷言這就是人類當中極為丑陋的一面,它們只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不知道為何要殘忍的獵殺自己的同類罷了。
狐貍四處逃竄之后,四月雪林里又恢復了一片死寂,兇神惡煞般的華蕊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她來到了那座土壘面前,這時候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那座墓碑,她的嘴巴開始念念有詞起來。
接著她就移動了墓碑,打開了進入甬道的入口,當她縱身跳進去之后墓穴的入口就又被緩緩的關上了。
這一次,她沒有帶上手電筒,因為在上山之前她并沒有打算進入甬道,而現在是身不由己。
在黑暗中摸索著前行對此刻的華蕊來說并不算什么,她絲毫沒有感到害怕,如木偶般的她又重新回到了十幾年前,正經歷著過去被詛咒過的日子。現在的她成了一個傀儡,她不知道自己將要去何方,完全不能自控的行為已經讓她變得不再是自己了。
她瘋狂地在甬道中奔跑,直到到了地下之城冰壁拐角處的那扇石門前才停下腳步。看著那扇門,她嘴巴中念念有詞的行為還是沒有終止,大腦像是接收到了指令般,她伸手去打開了石門,然后木訥地抬腿邁出了甬道,面對著前面的那一方平地,如機器人般的她沒有猶豫太久就朝著那七只凹槽走了過去。
她僵直著身體立在倒數第三只凹槽前,面對著那只凹槽里冰封著的人面狐身的尸體,她開始對著那具尸體施咒,一團完全分辨不清的聲音在地下之城里響起,它們如一個個符咒飛向了人面狐身的尸體上。大約三分鐘之后,她的體力就變得不支了。
華蕊緩緩的垂下了腦袋,左右搖晃著的身體站在那里,看起來搖搖欲墜。
人面狐身的尸體的臉上鑲嵌著的那雙如狐貍般的眼睛半瞇著,當華蕊念完了符咒之后,那對耷拉著的眼皮就被開啟,它竟然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華蕊像觸電般猛然抬起了頭,與人面狐身的尸體四目對視的過程中她感覺到了身體上的異樣,她的身體正在消亡,像是被攝取了靈魂一般。華蕊站在原地既不能逃離也不能做出任何的反抗,在她和那具人面狐身的尸體之間有著一股完全超越她的力量的能量存在,無論華蕊作何思想,她都只能任由那雙狐貍般的眼睛將自己的身體固定,再一點一點的將她的身體掏空。
漸漸的,在能量不斷流失的過程中,身體無法動彈的華蕊卻恢復了意識,她開始極力地掙脫著身上無形的束縛,可是她實在是太虛弱了,在這樣可怕且無形的力量中,她的努力掙扎完全是徒勞。
這注定是一場力量懸殊的較量,就在她放棄不想再爭取的時候,在她認為自己有可能就此隕命的時候,那股神秘的力量卻突然間消失了,沒有了束縛之后的她一下子就癱倒在地上。
只剩下半口氣的華蕊艱難地從地上坐了起來,她抬頭看著眼前的那只凹槽,發現里面冰封著的那具人面狐身的尸體又恢復了原樣,那雙狐貍般的眼睛又半瞇了起來。清醒過來后的華蕊變得極度害怕起來,回想著剛才自己經歷過的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她就覺得此刻能活下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當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從地上站起來時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難以站立的地步,額頭上的汗珠開始成滴往下滑落,咳嗽了一聲之后她才感覺到喉嚨似火燒般的疼痛。她下意識地將手按撫在自己的脖子上,這時候疼痛感有所緩解,可她再想咳嗽的時候卻沒有了力氣。在喘息之余,她的額頭上的青筋已經暴凸,劫后重生的聲音回蕩在地下之城里……
“啊……”她終于叫出了聲音,那已經是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發出來的微弱的聲音,但也已經到了極限。她的嗓子如被撕扯般疼痛,孱弱的她跪倒在地上,手慢慢的松開了,這時候脖子好受了一些,可是她的雙腿還是沒有足夠的力氣讓她站起來。
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有了明顯的變化,它又變回到了原來的模樣,如枯樹般的手指,一根一根只有一層皮覆在上面的手指,慘不忍睹。她開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從手掌上傳來的骨骼分明的觸感讓她瞬間明白,她又回到了原來如骷髏般的模樣!
“不,不!”她大叫起來,聲音嘶啞,這一次,是她聲嘶力竭的吶喊,沒想到好日子就這樣到頭了,還以為自己會變成一個正常的女人,像別的女人一樣,有著健康盈潤的身體,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沒想到當憧憬著的美好都被破壞之后,一切都變得如此難以接受。華蕊變得更加暴躁起來,她的身體才剛剛好轉沒幾天,如今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叫她如何承受這樣的巨變?
怒不可遏的華蕊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但她欲哭無淚,顫抖著的雙手在空中漫無目的地揮舞著,她的眼睛都不敢再看著自己的雙手了,從喉嚨里發出來的嗚咽聲也變得越來越小,她已經失去了哭泣的力氣。當整個人都趴在地上時,冰冷的地面就如她此刻的心一樣,已經一涼到了底。
“不應該是這樣的……”她喃喃自語著,聲音微弱到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得清楚。
華蕊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等待了如此多年的愿望,怎么會瞬間又回到了原點?難道自己也將是凝魂中的犧牲者之一嗎?不能這樣,她一定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無論如何,她都要改變這種局面。
從她還是孩童時期開始,她的身體就被詛咒過了,那都是給過她生命的母親做的好事,當年走火入魔的華母在小華蕊的身上施咒,帶著童真的小華蕊就這樣在糊里糊涂中變成了華母的傀儡,從此以后,她變得不再是她。每一次施咒之后,華母都會認真的看著她,像是在審視一件完美的作品那般對她說:“我可愛的孩子,你將來會是我此生之中最最得意之作。”
小華蕊一直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直到她懂事以后,在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瘦弱之后,知道她再也不能像其他的孩子那樣健康生活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其中的可怕,但那個時候明白過來已經為時已晚。
詛咒永無止境地在她的身體里剝削,如蛹般一層一層的蛻變,她不知道最后自己的命運會如何,不過想要改變命運,她只能靠自己,于是就這樣倔強極端的走到了今天。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她痛苦的哀嚎著,口水從嘴角流了下來,顫抖著的雙手又伸向了空中,食指正對著倒數第三只凹槽,她在問他,問被冰封在凹槽里卻還能對她為所欲為的那具人面狐身的尸體。
不,此時的她已經明白,那已經不是一具沒有生命力的尸體了,從剛才在自己身體里攝取過去的能量就足以讓他不再死氣沉沉。
難道真的要犧牲自己去成就他嗎?
華蕊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她想把眼前的那只凹槽徹底的毀滅掉,她的眼睛里露著兇光,奈何現在全身沒有力氣,否則,她一定想辦法親手毀了他。
可是當她慢慢的恢復了體力之后,腦子也隨之變得清醒了,再看著眼前的那只凹槽時,她又改變了主意,沒有了再去毀滅它的沖動。自己忍辱負重了這么多年,受盡了折磨,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讓自己變得無比強大,不再受詛咒的困擾。
她已經可以站起來了,雖然身體還在微微的發抖,不過至少可以挪動步子了。她走到了那只凹槽面前,目不轉睛的盯著里面的那具尸體。她偏著頭,看著里面的那雙如狐貍般的眼睛,它和死尸的眼睛沒有兩樣,只不過覆在眼球上面的那層白膜變得越來越透明了。
華蕊點了點頭,和她料想中的一模一樣,當他吸收足夠了陰地之光后,他就會滿血復活,而自己身體里的能量也被他無情的攝走了一部分,不過目前不要緊,只要在最后關頭她能控制住局面,就可以反敗為勝,讓眼前的這具尸體里攝取的所有能量都變成自己的,到時候,她就會真正的變得無人能敵。
只是這樣一想,她就難免興奮,完全忘記了自己這副羸弱的身軀。
是時候離開這里了,再待下去已經沒有意義。她該走了,不想再一次被人面狐身的尸體控制住。只有快些離開這里才是上策,就目前來說,她那羸弱的身體不允許再次出現問題。
轉身離開了地下之城后,她通過甬道從墓道口里爬了出來,再回頭看著石門被關閉上,一切又都恢復了原樣,唯獨四月雪林里那被她虐殺的狐貍尸體不見了。
她在土壘附近查看了一遍,依然沒有發現那些狐貍尸體,或許是被其它狐貍叨走了吧,也罷,她不需要再去處理那些狐貍尸體了。
華蕊疲倦的朝著下山的方向走著,一路上踉蹌而行,被踩在腳下的枯枝和碎石子發出了“沙沙”的聲音。感覺頭重腳輕的她多么想此時就已經到了山腳下,不過無論如何,死里逃生的她到了這種時候都不會輕易的再倒下去。看著腳下這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她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再往前,已經出現了更多的光亮,那便意味著她就快要到別墅了。
當終于走到了山腳下時,她站在那里,轉身仰望著眼前的這座山,目光悠遠且深邃。這是自己熟悉一草一木的后山,如今也變得讓自己不再熟悉了,她在心中感慨著,里面住著太多奇怪的東西,有時候連她自己都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活在現實中的人。
“華小姐,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剛到山腳下就從她的身后傳來了張阿姨擔憂的聲音,當張阿姨走到了華蕊的面前時,才發現華蕊變了一個樣,她嚇得大叫了一聲,接著華蕊就神色暗淡地倒了下去,張阿姨馬上伸出手扶住了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華蕊睜開雙眼晴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李主任坐在她的旁邊,看到她醒過來后就把張阿姨叫了過來,張阿姨端著一碗湯走到了華蕊的旁邊,李主任接過了碗,想喂華蕊喝下,但是華蕊搖了搖頭。
“你這樣不吃點東西怎么能行呢?”此前李主任已經聽聞了張阿姨的講述,他知道華蕊是暈倒在后山的山腳下的,不過他向來不關心華蕊在做著的事情,于是對她暈倒一事的原因也只字不問。
張阿姨站在一旁擔心的看著華蕊,附和道:“是啊,華小姐,你的身體這么虛弱,還是喝點我熬的湯吧,我看你的氣色不太好,這些湯都是補元氣的。”說著她就用下巴指了指李主任手里的那碗湯,似乎在說:這是我用心熬制出來的湯,你多少得給個面子,喝一點。
華蕊被李主任扶了起來,她靠在沙發上,臉色慘白,嘴唇干燥,看著李主任用調羹舀起的那勺湯,她只能嘗試著去呷了一口,味蕾被刺激之后完全打開,味道確實不錯,甜滋滋的同時還有冰涼的潤喉之感,華蕊又喝了幾口,最后感覺嗓子終于不再干燥了她才對李主任說自己不想再喝了。
張阿姨端著碗離開了客廳,她當時把暈倒的華蕊拉回來的時候并沒有直接拉進臥室里,而是把華蕊放到了沙發上,因為臥室對張阿姨來說是禁地,沒有李主任和華蕊的允許,她一般不會進入那間房間,況且當時的華蕊一身狼狽相,雙手還沾著血跡,張阿姨在華蕊昏迷的那段時間里趁機給她擦干凈了身上的污垢。她告訴李主任華蕊在后山腳下暈倒了,卻沒有對他說出華蕊雙手沾血一事。
張阿姨進了廚房之后李主任才問華蕊:“你怎么……你的身體……”他還是問不下去,擔心自己的措辭不當會導致華蕊情緒上的波動,看著華蕊那骷髏般的身材,李主任只覺得不可思議。明明身體已經好轉的人,為何今天又變了模樣?李主任百思不得其解。但在華蕊面前,他還是佯裝常態。
華蕊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沒想到我又回到了原點。”
李主任聽出了華蕊語氣里的無奈,只好象征性的安慰著她:“不要緊,不要緊,有張阿姨在,以后我會讓她注意你的飲食,一定會把你的身體調理好的。”
華蕊看著李主任,心里五味雜陳,李主任根本就不明白這個中原由,說出來的話也就不痛不癢,華蕊只能感嘆自己的孤軍奮戰,而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和自己根本不是一條心、一個世界的人,她無法對他說出心里話,她只能相信自己,包括張阿姨在內,都不值得她再信任。
“嗯。”她只好敷衍著點了點頭,回應道。
李主任又把她放了下去,“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等會兒張阿姨把晚飯做好了我再叫你起來。”
這是一句多么熟悉的話呀,華蕊的心里暗自想著,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溫暖,因為這樣的話已經成了形式上的話了。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李主任離開了之后她又睜開了眼睛,看著他在客廳里踱步,似乎在為工作上的事情而煩憂,華蕊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一點了,工作對于李主任來說是永遠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他只會把自己的工作放在第一位,為了實現他的野心和達到他的目標,盡管妻子暈倒了他也可以只當作是華蕊身體虛弱的表現。
眼皮已經變得越來越沉重,眼珠子則越來越干澀,華蕊很想哭泣,但還是欲哭無淚,她的淚腺似乎已經停止了工作。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內心會有這樣的一種失落和絕望的感覺,出現這種感覺讓她感到驚慌,因為那意味著自己在變脆弱,這與她要實現的目標完全相反,背道而馳。這是多么可怕的一種感覺啊,她由衷地感到害怕,甚至有些恐懼。她把手攥在領口的位置,越來越緊了,直到把自己勒得有些難受,她才松開手。
到了晚上八點,張阿姨終于把晚餐做好了,李主任照之前所說,到了沙發邊把華蕊叫了起來,華蕊佯裝出一副惺忪著雙眼的模樣,李主任扶著她到了餐桌邊。
張阿姨早就在碗里為華蕊盛好了她的專屬晚餐,那些不知名的菜肴都是特意為華蕊準備的,看樣子是大補的佳品。
“來,這些你都嘗嘗,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張阿姨一邊說一邊讓華蕊品嘗自己的杰作。
華蕊點了點頭,對張阿姨說了一聲“謝謝”。張阿姨感到意外,因為這樣對自己謙恭的華蕊已經消失很長時間了,如今又回來了。張阿姨忽然覺得她們之間的關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相視一笑中不再是暗中針尖對麥芒了。她憨厚地笑了笑道:“謝什么,都是我應該做的,只怕不合你的胃口。”
“光是聞著味道就覺得很有食欲,你的手藝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華蕊把鼻子伸向菜盤子上方,正裊裊升起的白霧籠罩了她的臉龐,她努力的微笑著說道。
這樣知書達理的言辭不僅讓張阿姨感到吃驚,連李主任也覺得難以置信,華蕊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一覺醒來后對張阿姨就完全變了一種態度?難道是因為她的身體又變成了以前的模樣所以才沒有了盛氣凌人的底氣?如若真是如此,倒也好了,李主任暗暗地想著。他抬起眼皮看著對面坐著的華蕊,縱使有疑問,可他還是繼續不動聲色的吃著晚餐,在狐疑中靜靜的觀察著華蕊。
華蕊動筷子吃了起來,還叫張阿姨坐下一塊吃,張阿姨這才反應過來,于是很快就坐到了另一邊。
張阿姨開始拿起碗筷給自己盛飯夾菜,這一幕看似其樂融融的畫面,其實每個人的心里都在猜疑。在這頓晚餐中,李主任和張阿姨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他們不時地偷覷著華蕊,可華蕊卻能安然地進食。
李主任此時不問及華蕊暈倒的原因作為外人的張阿姨自然更無權過問,她很想知道原因,但不敢開口去問,看著華蕊前后表現出來的行為有著如此大的反差,張阿姨就在內心中告誡自己今晚一定要小心行事。既然華蕊本人對此事不想再提起,那么她就只能學著李主任,當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繼續在華家別墅里做好自己的角色。
晚餐過后,華蕊就坐在客廳里發呆,這是她少有的狀態。李主任從浴室走出來后就隨口問她:“你現在要去洗澡嗎?”可他連續問了華蕊三聲,華蕊都一動不動的坐著,到最后李主任只能走到她的身邊伸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再問一次同樣的問題,那一剎那她才突然驚醒道:“啊?”
華蕊茫然的看著李主任,卻不知道他在問自己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