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U?J先生飯后散步,過馬路差點被一輛飛車撞到,司機不但不道歉,還伸出腦袋呵斥我們不會走路,把U?J先生氣了個半死。他老人家出門一向遵守交通規則,這人腦子木頭般直,有時候明明沒有車了可以提前過馬路,他都不許,非得等著紅燈停,綠燈行。他還是不太懂中國的國情,在咱們大中國,只要是輛車,一般都不會把路人當人,紅綠燈和斑馬線是要看為什么人設計的,譬如在有錢人眼里,這些玩意兒就當沒存在。我看到過很多次軍車在市中心任意拐彎或闖紅燈,在有權人眼里,它們也是不存在的。
“什么司機?我十八歲就有車了,而且比他高級很多,我從來都沒有這么沒禮貌過。”U?J先生氣得半天說話打哆嗦。
U?J先生的第一輛車是沃爾沃,是他辛辛苦苦為媽咪鋤了一年花園的草和替爸爸洗了一年的車換來的勞動果實。他十七歲開始老老實實為家庭做苦工,以此換得十八歲那年上大學開一輛比較拉風的車,他成功了。反觀自己,俺十七歲時只能徒步,二十七歲了仍在徒步,哪怕為俺親愛的爹洗一輩子車,頂多將自己練成優秀洗車手,絕不可能洗來一輛車,除非車子被洗報廢了,哈哈。
十多年過去了,U?J先生的車子從最開初的四輪變成動力兩輪最后變成現在人力兩輪——自行車。很長一段時間他搖搖晃晃騎著小兩輪來接我,我們再晃悠回家,偶爾我也羨慕別人有車開,U?J先生便嘲笑我沒品,“環保型的敞逢車,專車接送,你還想要怎么樣?”說實話我是個對奢侈品沒有概念的女人,沒有欲望沒有追求,有這樣一輛敞逢接送,已經非常滿足了。U?J先生的外婆在鄉下,這老太太有一輛真正的馬車,舊式的,像英女王出行那樣需要駕馬手。我曾暗想用它做與U?J先生結婚的婚車,后來發現外婆用它來載南瓜,完全泯滅了我對馬車一廂情愿的想象,哈哈。
U?J先生喜歡徒步多過于騎車或者乘車,若是在城里,U?J先生一定會先勾畫出卡通地圖,他是移動的活地圖加智力指南針,再沒有方向的方向也能分辨得出,我就比較弱智一點,主要因為太過于專注思考而迷路。但在野外他多半要依賴我,因為俺比較擅長和大自然打交道,自然是萬能的主,它指導我依靠一花一葉一菩提尋找迷失的方向。有一年和U?J先生深入某片原始森林,夜里找不到可以宿營的地方,直覺指引我尋找到前方的河流。U?J先生建議我寫一些野外生存指南以此幫助更多的人,但有些東西沒法寫出,譬如第六感,譬如直覺,怎么寫?我之所以能找到河流,是因為察覺到濕氣越來越重,這種極其細微的感覺,是需要不著急,心寧靜才可以分辨得出的。在野外生存比在城市生存要容易得多,只要經驗豐富,總不至于出大差錯,在城里卻有太多不可預料的因素,譬如拐彎處急馳而來的要人命的車。
U?J先生還很激動,他肯定被嚇壞了,那輛車貼著我的臉面駛過去,要不是他動作快,俺鼻子肯定被刮掉了。飛車過去之后,我摸摸鼻子,還在,就安心了。可U?J先生還沉浸在后怕當中,于是我安慰他說:“那輛車是輛靈車,所以快了一些,我們要原諒他。”哈哈哈。
有些時候U?J先生會問:“乖乖老婆,你想不想要一輛車?”
“我已經有啦。”
“我不是說自行車,我的意思是,你認為我們采購一輛汽車如何?”
“算了吧,你又不懂中國的交通規則,中國的交規是潛交規,會依照人的權勢與財勢分三六九等,不像你們,人和交規都是固定不變的。”
他想想,是這個理,于是作罷。我們都不是有錢人,他搞不清規則我拎不清方向,兩個迷糊蛋還想在中國開車,怎么可能呢?
任何事物都是以拋物線形式發展,從原始到發達最后再回歸自然。U?J先生和他的國家已經過了飛速發展的頂端,他們以平常心騎著自行車或者徒步回歸自然,還可以云淡風輕笑著說,曾經我開過沃爾沃。咱們大中國固然也是騎自行車的多,只不過是剛開始起步,騎車人看開車人眼神難免多一絲嫉恨,心中所想的是,若我有一輛車開,一定會如何如何云云。
自行車到摩托車最后再到全民開上汽車,依咱偉大祖國慣有的大躍進發展方式,一百年足矣夠了,不過尊重生命,拿人當人這基本禮儀,不曉得是不是還需要另外一個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