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J先生牙疼，俗話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我帶他去醫院牙科做檢查。醫院那叫一個人山人海，即使高大如他，也很快被淹沒在人潮中。等俺排了老長老長的隊掛號回來，他已經不知道被擠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又是個天性沒方向感的人，找兩圈沒找著，就崩潰了，差點沒貼尋人啟示。醫生們的態度普遍不溫柔，問啥啥也不答，只機械性的擺弄手里東西，或只有看到同事才露出幾顆牙齒，反正病人不是人，這是中國醫院固有的慣例。

終于在大門外的花壇邊找到U?J先生，他一臉悠閑，完全不理我快要燃燒爆炸的頭。

“老婆，你怎么啦？一臉暴躁。”

“人家都快瘋了，你還在這邊賞花？醫院人這么多，你不排隊，哪輩子才輪著看醫生呢？”

“本來也是我們的不對呀，沒有提前預約醫生。”

呃……在中國，好像只能預約掛號吧？有沒有發展到可以預約醫生，俺還不太清楚。我惱火對他吼，“要不然，你忍著回你老家去看吧，而且又不需要付錢。”

他滿臉通紅，“老婆，你不是吧？”這廝一向拿我話當真。

“呃，我只是說說而已，說說而已。”

他捂著半邊臉，“再者說看牙醫也是需要付錢的，不要把世界想得太美好，什么都不需要付錢，怎么可能？”

嗯？？難道歐洲不是實現了看病不需要付錢嗎？為什么我會一直這么認為呢？

“看其他病不需要付錢，但是看牙齒、整容之類是需要付錢的。”

哦是啦是啦，難怪不得常聽人說在國外當牙醫和律師是很賺錢的。既然已掛了號，輪到醫生檢查估計還得一兩小時，他干脆忍著痛向我普及他老家的一些常識，免得俺們常識丟人。

在U?J先生的老家，萬事離不開一個叫“人口號”的東西，就是咱們說的身份證號，安裝電話要查人口號，取得駕照要人口號，申請預約醫生也需要人口號。有一年這孩子手賤，亂撥電話，對方喂了半天沒人反應，就報了警。警察很快查到他家，把他莫名其妙的爸媽搞得個雞飛狗跳，若是不對警察說清楚，人口號就會上黑名單，后面就會有一系列倒霉的多米諾骨牌效應，譬如要買房沒法貸款了，要買車也無法分期付賬了。都是手賤惹的禍呀，這也足以說明，人口號這個東西有多么的重要。

用人口號預約醫生是基本常識，像得了什么癌癥啦，更換器官啦等等，更是需要提前預約。不幸的是，國外人口少，從業醫生更少，而在這少得可憐的醫生隊伍中，還有部分醫生沒有咱們的這邊思想覺悟來得高，信奉自由比天大，該休假時絕不留下來加班。若不幸你預約的醫生休假去了，也只能等著，他們的腦線普遍比較直，不像咱中國人這么靈活機動，這個醫生不行就換另一個唄，可他們不，非得等，一直等，只等自己預約的那個醫生。對此U?J先生有自己的解釋，你已經預約了醫生，結果他不在，你換另外一位醫生，那就犯了兩重罪，一是對前面一位醫生爽約了，二對后面一位醫生的病人來講，你插隊了。

對此俺很不能理解，得了病肯定應該馬上看醫生，哪能拖著等呢？可還真有這么倒霉催的，U?J先生同學居住的社區有位老太太，由于那段時間看病排隊的人特別多，老太太等了兩個星期還沒輪到自己，于是含冤帶曲向上帝報道去了。

我拿這事反駁U?J先生，認為他們的規則太不人道。

他說：“至少我的國家人人排隊，每個人都有機會，而且機會是均等的。你認為人道的社會，太多人插隊，有錢有權的人倒是可以很快看上醫生，卻導致大多數人不能有公平的醫療機會，相比之下，誰更人道一些？”

俺啞口無言，他說對了。

“好吧，你贏了，看疼不死你丫的。”

又等了一又三分之一時辰，終于輪到我們，俺的個神，我只差沒昏睡過去，U?J先生先之前還哼哼，后來已經不哼了，我問他：“老公，你是不是好了？”

“不是，是疼麻了。”

然后隨護士進了醫生的屋，七分鐘之后出來。

我詫異，“咋這么快？”

“醫生說牙齦紅腫，暫時看不出啥毛病，讓先去含點止痛藥，下星期再來。”

下星期還來？？我一聽，兩腿顫抖。

“先陪我去買藥吧。”

“好吧。”

到取藥窗口，那場景又把我倆驚呆了，許多人睡在地上，衣服被子裹了一大攤。U?J先生問我，我問醫生，“他們在干嘛？”

“排隊，排明天的手術號。”

U?J先生連連抹額，“我肯定不要在中國做手術。”

“為嘛？”

“我肯定不愿意讓你和他們睡一起。”

昏，怎么不是你自己排隊呢？說話期間，又有一大群人擠進前頭，我和U?J先生像兩尾被拋到岸上的魚，垂死掙扎在隊伍最后。

“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擠唄！”

我斗志昂揚往前沖，而U?J先生閉上眼，這種事對他來講，太丟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