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深秋的最后一場雨

　　自從數(shù)日前杜如晦出城尋找丟失餉銀線索開始，似乎上天有意要捉弄杜如晦一般，陸曉川領(lǐng)著杜如晦和萬羽樓剛到巷子口就發(fā)現(xiàn)漠北三狼藏身的院子里飄出來滾滾的濃煙，原本埋伏在外面負責監(jiān)視的陸曉川手下，此時正全身心的投入到救火的隊伍中。

　　大火產(chǎn)生的熱浪，即使站在巷子口都能感覺到逼人的熱浪，陸曉川皺著眉頭，似乎是有什么心事。而杜如晦和萬羽樓等人的臉上則是一會兒白，一會兒黑，一會兒紅，一會兒又紫，杜昂更是把自己的拳頭攥得咯吱咯吱直響，萬羽樓除了臉色很差之外，似乎也察覺到了一絲端倪。偷眼瞧了身旁心事重重的陸曉川，又看了一眼冷眼盯著救火隊伍的杜如晦，萬羽樓沒有說話，但是眉頭卻是有所舒展，似乎是已經(jīng)找到了一些答案。

　　大火肆意的摧毀著宅院里的房屋，憑借著人力潑進火場的那點兒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熊熊大火整整燃燒了三個時辰之后，救火的隊伍才艱難的撲滅了最后一處著火點。這個時候，陸曉川才發(fā)現(xiàn)因為救火弄得灰頭土臉，已經(jīng)累癱在地上的張超。張超倚靠在燒塌了的宅院對面的高墻下，與自己的手下排排坐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兩只眼睛被濃煙嗆得通紅，剛喝了兩口水，卻因為喝的太急，把自己的眼淚都嗆了出來。

　　“哥兒幾個好好休息會兒，王平！你速回衙門，把剛才咱們在火場里發(fā)現(xiàn)尸體的事情如實向老爺稟報！”

　　“屬下遵命！”

　　“別忘了把韓德生也叫上！這些人死的時候應(yīng)該還沒有起火，應(yīng)該是先殺人，后放的火！”

　　“明白！”

　　“人手不夠，速去速回！”

　　張超說完松了口氣，癱軟的平躺在地上，把頭歪倒一旁，動也不想動一下。杜如晦在火勢沖天的時候，幾次想沖進火場救火，都被陸曉川幾個人給攔住了，最后害怕這位欽差大人再做什么傻事，幾個人一致決定把他抬回行驛里面，再做打算。

　　“杜昂！你家大人似乎對這漠北三狼有很深的仇恨吶，那么大的火他都想往里面沖，不要命了！”萬羽樓坐在院子里，拿著濕毛巾在臉上擦來擦去，雖然臉上的灰燼早就被擦拭掉了，但是絲毫不影響他繼續(xù)整理身上的一些小角落。表面上萬羽樓的心思都在自己的身上，其實，暗地里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的偷瞄坐在自己對面的陸曉川，直覺告訴他，這場大火肯定是有預(yù)謀的，而且很可能與陸曉川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陸曉川坐在石凳上，思緒早就不在火場那里了，剛才回到行驛的時候，見到仍舊空蕩蕩的東跨院，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被朔風拋棄了！說來很可笑，當初朔風組建的時候，是他天南海北的搜羅想要為朝廷貢獻一份力的能人異士，現(xiàn)在卻連個正式通知都沒有，自己就被孤立了，還朔風的隊長呢，連屁都不如！想著想著，從心底升起來一股悲傷，心情一瞬間就落到了谷底，而天上的太陽似乎也很配合的這個時候落下了山。

　　“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家大人的弟弟在一次追捕漠北三狼的戰(zhàn)斗中，因為太想要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為民除害，不小心落入了他們設(shè)計好的包圍圈，血戰(zhàn)一天一夜之后，終于寡不敵眾，慘死在白云澗里，找到尸首的時候，身上的傷口多達三十多處，手腳都被斬下，雙眼也被剜去，那慘像到現(xiàn)在我都無法忘記，更別提我家大人了！”

　　聽完杜昂說完杜如晦與漠北三狼的仇怨，陸曉川和萬羽樓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杜大人冒死也想沖進火場，他是想看看有沒有什么留下的線索。

　　“原來鐵面神捕杜不晦是你杜大人的弟弟，我說第一次見到杜大人的時候，就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練武之人才有的那種氣勢，原來杜大人是濟南府杜氏一脈，真是真人不露相！”陸曉川說話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杜如晦的書房，似乎是想一眼看穿墻壁，去了解墻后面那真實的杜如晦。

　　杜昂搖了搖頭。“我家老太爺雖然武藝高強，可是大爺喜文，二爺好武，雖然大爺身上有一些練武之人的俠膽之氣，卻也只是在正義得不到伸張，壞人不會被懲治的情況下才會被激發(fā)，我家大人身上更多的是讀書人的剛正和不阿。”

　　陸曉川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繼而又把頭轉(zhuǎn)向了萬羽樓。“萬兄，那你這么執(zhí)著于漠北三狼又是何故呢？”

　　萬羽樓光顧著偷瞧陸曉川了，突然之間被陸曉川盯著，反倒是自己渾身有些不自在。“若不是他們，現(xiàn)在我家周大人的位置，就是我來坐了！不過若是我能把他們生擒活捉，也是大功一件，加官百戶也只是時間的問題。”萬羽樓說得很籠統(tǒng)，似乎是這其中有什么事情他不愿意透漏，陸曉川和杜昂自是發(fā)現(xiàn)了萬羽樓的小心思，二人相識一笑，誰也沒有點破。

　　三個人又在院子里等了整整一個時辰，留在那火場的人也沒有傳來新的消息，此時月亮已經(jīng)高高掛在天上了，三人知道今夜不會再有什么消息了，互相又寒暄了幾句，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

　　陸曉川雖然現(xiàn)在名義上他還是鎮(zhèn)邊王府朔風小隊的隊長，可是如今朔風小隊就剩下身邊這三個留守的大頭兵了，其他人連影子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原本陸曉川還想著這事一了，自己功成再身退，現(xiàn)在想想還是自己太高估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地位了。行驛他是待不下去了，漠北三狼也與他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想了想，自己還是去吳老的府上借宿吧，雖然那里還有兩個冤家，但是總比沒人說話好。

　　說走就走，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打包成一個包袱，推開房門，深深的嘆了口氣，大踏步的出了東跨院的門，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行驛的大門。

　　“既然在這里公事已經(jīng)辦完了，私事也得快些了結(jié)啊！”

　　今天的西川尤為的冷，似乎秋天要在這個夜晚過去，明天冬天就要來了一般。夜里的行人寥寥無幾，多是些醉漢和出來尋歡作樂的浪子，陸曉川走著走著，白天在街上那種隱隱約約的感覺，再次出現(xiàn)。

　　“我絕不會感覺錯，既然四下無人，何不試上一試！”陸曉川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人呢？怎么不見了？”

　　“剛才明明在這兒的！突然轉(zhuǎn)進這個巷子口就不見了！”

　　“你們幾個去前面看看，你跟我去這個院子看看，我不信他還能長翅膀飛咯！”

　　七個人都是穿著粗布衣服，一身平常百姓模樣打扮，三個人急忙忙的向巷子另一個出口跑去，剩下四個人輕輕推開了巷子里這扇虛掩的大門。

　　吱呀~院子中間有一條石板路，兩旁放著排排的花盆，盆中的花植已經(jīng)枯萎了，石板路上也飄滿了落葉，看樣子這個院子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只是略微有些奇怪的是，房檐和窗下的回廊見不到些許的灰塵和蜘蛛網(wǎng)，像是有人來打掃過了，又像是沒人來過！整個院子就很奇怪，一進院子就有一種壓抑的感覺，就連呼吸都不是很順暢。

　　“老大！這個院子怎么這么怪啊？說不出來哪里怪，反正就是感覺怪！”

　　“二哥，我也感覺到了！一進這破地方，我就感覺怪怪的，別說這荒廢的院子了，這西川城都怪怪的，明面上看著都挺和和氣氣的，暗地里都在說對方的壞話，而且這地方的飯菜出奇的好吃！說得我又流出來口水來了！”

　　“老三，你可別說了，我口水也下來了，早點把那小子解決了，咱們還能再去醉仙樓享受一回，那嬌滴滴的小娘們都等著咱們呢！”

　　“小心！”

　　就在三個人注意力都有些不集中的時候，與他們一同進來的那個人推了他們?nèi)艘幌拢藳]有防備，直接就趴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三只飛鏢，篤篤篤的深深釘在了身后大門上面。月光一灑，陸曉川正坐在屋檐上，可惜的瞧著自己剛射出去的三支飛鏢，嘴里還發(fā)出嘖嘖嘖的聲音。

　　“可惜了，一會兒先解決你，讓你壞我的好事！”陸曉川說罷，身子飄飄蕩蕩的落在院子里的石板路上面，不等他們?nèi)齻€從地上爬起來，身子就飛速的往后退，咚的一聲撞開了房門，隱進了幽暗的屋子當中。當陸曉川已經(jīng)飛身隱進了眼前的屋子的時候，他才借著月光看清那屋檐下面懸掛著的匾額，文秀書屋。

　　“陸曉川！幾天哥幾個也不會讓你死的不明不白，到了閻王爺那，記得說是白虎堂七鬼送你來的，下輩子記住，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陸曉川隱在屋子里一驚，原來他們就是白虎堂里臭名昭著的殺手七鬼！這樣就解釋的通為什么白天的時候他感覺到有人跟蹤他，卻幾次都沒發(fā)現(xiàn)呢，原來是碰見追蹤的高手了！就是不知道，他們的武功如何，不過既然他們會跟著自己進到著文秀書屋里來，說明他們對這里的環(huán)境不是很熟悉，自己若想脫身也是很容易，就是開溜嘛！正想到這里，院子大門口又出現(xiàn)了三個差不多裝束的男子，陸曉川暗暗點頭，七鬼這是到齊了，看來，五年過去了，還是很多人不想讓我活啊！

　　“七位仁兄，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不過聽兄弟你話里的意思是有人要買我的命，小弟斗膽問一句，是誰想要小弟這個顆項上人頭呢？”陸曉川絲毫沒有畏懼之意，反倒是很想知道是誰要買他的命！不過，既然知道了他們七個是白虎堂的人，那么這七個人他是萬萬不能動的，若是得罪了白虎堂，一輩子都不得安寧，這個買賣可不劃算！

　　“說出來嚇死你，那就是富可敵國的賈......”

　　“假如我們?nèi)羰侵赖脑挘欢〞嬖V你的，畢竟咱們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這不過是一場生意罷了！可惜，我們白虎堂對客人身份的保密十分嚴格，即便是我們都不知道客人的真正身份，所以......兄弟，抱歉了！”這七鬼中的大鬼，先是打斷了心直口快的二鬼，隨后把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就給其他幾個人使了眼色，讓他們悄悄接近屋子。殊不知，屋里雖然伸手不見五指，可是外面的月光卻把他們的行動全都暴露在陸曉川的視線之下。

　　陸曉川自嘲的搖了搖頭，剛才從二鬼嘴里漏出來的那個人的姓，他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雖然心中早就已經(jīng)有所準備，但是在知道的時候，自己的心瞬間好像是被人用針戳了一下，疼得他渾身一顫，那一刻過后，他也是徹徹底底的死心了。如果說當初是被下人蠱惑的話，那么現(xiàn)在就完全是他在幕后操控了。

　　就在另外幾鬼躡手躡腳的移動的時候，忽然一陣涼風從外面刮進了院子，緊接著烏云遮住了月亮，而這時幾個人覺得臉上竟有了絲絲的涼意，天空竟然飄下來蒙蒙的細雨。就在他們愣神的一剎那，趁著他們抬頭望天的時候，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只是瞬間就消失在黑夜之中，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