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保險箱里面曾經有一個特殊材質的暗格。”邵梓側頭,借此讓出位置給袁振,讓他能夠湊近觀看保險箱內側被手電筒照亮顯現出可以痕跡的地方,“應該是新近被拆卸下來的,只是遺漏了一點粘貼處的痕跡。最近這兩次事件中起碼有一次和它相關,但是據我所知,你們提供的線索里不包括這一點。”
這時候袁振才皺起眉頭,動作變化的速率肉眼可見的比剛才緊迫了不少。而邵梓雖然沒有直勾勾盯著他,眼角余光卻一直注意著袁振的態度變化,從他領會到實情到作出反應,企圖從中確認袁家這位臨時領頭人到底清不清楚這個暗格的存在。
袁振先點頭向邵梓表示了解,消化了片刻才開始提問。
“還有些別的什么線索嗎——比如……這個暗格原來有多大?”
比起急忙慌著解釋自己不知情,他很關心丟了的東西有可能是什么、會不會對袁家有重要意義,顯然默認沒有察覺到邵梓話語里隱含著的質疑意味,更別說為了打消這種念頭做出什么努力。這可能是真切樸實的第一反應——也有可能只是精湛細致的演技。
可能性原本很多,好在這里有人能夠鑒定這一點。
雖然總不被當回事,除了過于友好的個性,昱州市第三支隊的這位副支隊長以察言觀色的高超技巧聞名。按好兄弟俞某人的說法,邵梓最擅長在被當軟柿子的同時憑借最微小的細節把對方祖上八代的行為習慣都分析一遍,表面可親,內心指不定在編排著哪些人的黑歷史,只是因為太容易心軟沒有說出來罷了,這完全是源于善于傾聽的本性。
而他這次得到的是答案是否定的。
邵梓目光也就此從袁振身上移開。他當然不是徹底覺得袁振清清白白,只認為如果連這件事都心里沒底,袁振的參與程度恐怕不是那么深,也就是說從他身上挖掘線索不是正解。
就在他起身前往窗邊繼續確認外部墻面結構時,眼角的余光忽然掃到一處角落——一臺裝在外墻邊的監控攝像頭。
那是面朝院落側門的角度,不管是防入侵還是家中巡視,這個位置都不應該允許遮擋視野的東西自然生長到這種程度。那團藤蔓從不夠高的陽臺圍欄里伸出,生長軌跡絕不自然,像是有人蓄意擺弄過,遮住了一條通往窗口的隱形的路。
一般人很難發現這一點。因為監控攝像頭本身就為了下方的園藝景觀做了造型上的犧牲,被從下往上看連它本身都看不太清,只有刻意俯視時能看明白它其實指向的方向。
邵梓把莫云晚喊了過來。
袁大少就像躲避瘟疫一樣躲著這個事多又尖銳的家伙,他們在窗口處談話,正好還能起到兩方面的作用。
“嗯哼?”
莫云晚還以為邵梓只是叫自己過來私聊,湊過來后先摸了摸下巴,“我發現我其實對你概念里‘正面剛’的定義有很大的誤解。你的‘剛’法確實別出心裁,袁大少都快被哄成胚胎了——這么說他不是剛好缺親情嗎?原來你也想填補他童年缺失的愛?”
邵梓就知道她要挑刺,“欲抑先揚和欲揚先抑是同一個道理,我不信你不明白。”
“別扯淡。”莫云晚不屑,“袁振要是會因為你在他自己家里給他說話的‘柔情似水’感化,遠振集團就徹底不用開了——別說紅臉黑臉,你這種程度的諂媚,也就夠他出門溜達一圈收獲的成果罷了。”
“這么說來,他這名字確實應該是他爺爺親自起的。”邵梓不理會莫云晚的找茬,撫摸下顎假裝沉思,“遠振集團這個名字源于他們民國開始白手起家老祖宗的‘警示格言’,現在還酸兮兮地印在他們公司官網上。袁振得要從開始就被掌權人寄予厚望才能用同樣的字眼。父母鬧著不養,袁振可能正好是被安排著和退休的爺爺家居住,我記得還有傳言說袁家老太爺生前信教,也許因為這個才……”
莫云晚聽著這些就覺得無趣,擺擺手,“差不多得了,我知道你的策略就是那么庸俗。”
話雖如此,莫云晚畢竟只是邪惡不是傻子,實際也不是不能理解邵梓過于懷柔但也多少存在的良苦用心。
邵梓也很快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這里有一條剛好避開了兩邊監控的路,甚至不需要保證側門是開著的,只要能爬過欄桿踩著草坪就可以進出。”
莫云晚瞇起眼,在兩秒后揚起眉毛,露出頗有興味的表情,“有人做了手腳?”
“很可能是提前準備的退路。”邵梓低聲,“這地方的布線我剛才進來前就掃過,所有位置應該都是找安保公司布設的,只有那一處有盲區。”
莫云晚的反應極快,幾乎是下一秒立刻切換成那個讓邵梓頭疼的“計劃發起者”語氣,“那我們不如讓對方覺得現在出手剛剛好。”
“你要……”
“再看看袁鐘,我會暴露我的醫生身份,假裝隨口說出袁鐘這兩天可能要醒。”她掃了他一眼,“你不是在找袁振到底有沒有專門聯絡人嗎?讓他們自己冒出來。哪怕是一個電話記錄,也夠你們查了。”
她說完這句便轉身下樓,同時還別過臉揶揄了下蹲在旁邊的袁振,“同志,你們家地毯下面應該沒藏著別的什么寶貝吧?”
袁振條件反射般的抬起頭,就看見莫云晚已經在往外走,趕忙跟了上去,“你們是還要去其他什么地方嗎?發現了什么?”
“沒什么。”莫云晚輕描淡寫卻拋出了一顆驚雷,“只是您父親的監護圖來看,心率圖跟供氧反應都很穩定,我個人經驗來看,強制喚醒應該不會傷害身體。既然發現了大家都不知道的怪東西,找辦法叫醒他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等等……”
跟在完全沒搞清楚狀況,只是不知道莫云晚要干什么腳步急促的袁振后邊,看著他身側攥起了的拳頭,邵梓一邊收起證物袋一邊在心里承認一件事:莫云晚這人說話難聽,但確實比誰都知道怎么步步緊逼,讓人露出獠牙。
他還給袁振補充了下合適的背景,“她以前在昱州大學附屬醫院當過住院醫。”
“危險嘛當然是不會有危險的,如果這是您關心的要點的話。”莫云晚跟著介紹,語氣輕松到仿佛只是在告訴袁振今天天氣很好,同時依靠著步幅和他保持著不會被制止的距離,“我們只是需要……”
莫云晚的扯淡忽然停滯,腳步也頓在原地,同時一抬胳臂不小心給了一直向前的袁大少一個肘擊。
這當然不在他們計劃中,邵梓當然起疑,“怎么回事?”
“聽。”莫云晚輕聲喝道,制止了同事的疑問和袁振可能的反應。
他們此時距離袁鐘所在的臥室門口只有不到五米的距離。